在宋知棠的印象里,从银月最初给她讲述的那个故事看来,这个巫医很有可能就是那些蛊女当中的一员。
如果要说最具有代表性的,那一定是那名和银月做了交易的蛊女。
但巫医却摇了摇头,淡淡地否认了宋知棠的猜测。
没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宋知棠有些无措,她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祭司大人应该已经给您讲过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了吧?”
宋知棠微微点头。
巫医颔首,嘶哑的声音仿佛藏匿着许多的故事:“这件事情,想来原本也是我们对不住祭司大人,现在…咳咳…”
巫医没说两句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整个脑袋都垂了下去。
宋知棠想要伸手扶住,对方却摆摆手拒绝了。
这下她看清了巫医裹在黑色布料下的一小块手背肌肤。
像是被烈焰灼烧后留下的蜿蜒疤痕,整个手背都遍布褶皱,粉的、棕色的…在并不明亮的烛火下显得格外可怖。
她有些迟疑地收回了手。
巫医将宋知棠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下意识将手埋到了桌下。
这一举动让宋知棠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愧疚,尽管她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她眨了眨眼睛,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倒是巫医又接着说了起来。
原来,宋知棠猜测的方向并没有错。
巫医倒不是那一位和银月做交易的蛊女,那个和银月做交易的蛊女早就化作了血柳根深于后山前的小山坡上。
从银月的口中宋知棠得知后山的这些女人早已经失去了生命,但巫医恰好就是那个例外。
她就是当初被村长设计交出血蛊的妻子。
她并没有死,反而在自己一身制蛊的本领下活了下来。
“很可笑吧?二十几载夫妻情,最后却因为这种事情,要用我的命去弥补儿子犯下的错。”
巫医语气平静,像是早就已经将这些事情抛之世外,又或许是时间已经抚平了当初的那些愤懑。
宋知棠听着她的讲述,神色惊讶。
从巫医的讲述中她得知,当初村长一行人为了救下那十三个犯了错事的男人,将那群蛊女的血蛊剥夺过来后,活生生将这十几个蛊女绑到一起焚烧了。
如同那些被献祭给河妖的祭品一样,被烧毁的尸骨一并被扔到了“圣窟”里。
圣窟,也就是祭台下的那个大洞,大洞里的暗河连接村外的那片湖水,宋知棠此先已经知道,那是村里的那些人为河妖献上祭品的暗道。
巫医命大,早在第一次被夺去血蛊时就逃到了后山。
但被绑起来焚烧时身上受到的伤害也因此停留了一辈子。
在黑色的衣裙之下,原本洁白无瑕的身躯遍布着密密麻麻的烧伤的伤疤。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这样的伤害和凌迟也没有区别。
宋知棠听着红了眼眶。
巫医笑了笑,过往之事犹如云烟。
如今一切都该有了结了。
她像是有些怀念:“素婷那孩子,本心是不坏的,小时候还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我对不住她,原本,再过几个月,她就可以出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
素婷?
宋知棠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眼底闪过迷茫。
也考虑到了银月或许不会和她说这些,巫医解释道素婷就是那个被十几个村里的男人残忍欺辱后和银月做下交易的蛊女,也是宋知棠看过数次的那颗血柳。
“她叫庄素婷,早些年她爹到外面谋生,只留下了她和她妈妈娘儿俩在村子里,你们这些外面的大学生应该不知道,在这村里,家里没个男人,是要受到欺负的。”
巫医摇摇头,像是有些懊悔:“原本我偶尔还会帮扶着,那孩子天分高,随了她母亲的制蛊天分,可是天不遂人愿,她爹走还没到一年,她母亲便失足落水,落了病…”
一声绵长的叹息后,巫医顿了顿才说道:“她母亲走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原本她父亲说来年开春就接她走,可是…”
巫医语气逐渐有些哽咽,宋知棠隐约猜到了。
也许就是那时,连绵的大雨引发了水灾,落后的山村里,志怪传说害人,白白落了十几条人命。
后面的故事,宋知棠就知晓了。
银月曾和她简要讲过。
“这孩子,本心不坏的,”巫医抬手伸到兜帽下,擦了擦眼泪,“只是…现在诅咒没了,那些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希望这孩子能够放下仇恨,实现自己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