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王的办法很厉害:围上村子,试图逃跑或抵抗的当然难逃一死,把剩下的人集中到一起,能拿得动的东西全拿走,拿不动的就和房子一起一把火烧光。于是这些人便只能跟着大王走了。大户人家则没那么幸运,只要没逃掉,往往是全家死绝的下场,哦,除了有些姿色的女眷,会被头目们分掉——不过,大多也都活不了很久。
张十三惊奇地发现,等围了下一个村子,前面那个村子里的受害者们,往往下手比那些积年老贼们还狠呢。渐渐地,张十三明白了:他们只有通过向更弱的人施暴,才能发泄自己遭受的不公。
大王带兵也很有一套。他把丁壮和老幼分开,自己带着中军守在老营,就是家眷妇孺这里,其他分成前后左右四军,一路横扫过去。
于是十来岁的张十三,就这样懵懵懂懂的进了童子营,终于变成了一个贼娃子。
大王打仗更厉害。就是不管不顾的一路冲过去,像山洪一样。前军都不怕死——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家小都在后面的老营里,自己不拼命,全家都活不了;后面的老营也不会掉队——他们的指望:父亲、儿子、哥哥兄弟们就在前面,所以拼死也会跟上来。
这样的打法当然会死很多人,可大王手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命啊!用大王的话说:粮食都带走,房子庄稼地一烧,还不是要多少人有多少人!
但大王在庐州府碰了硬钉子。周围的集镇很多,为了多抢些东西,各部散得太开了。末了又想起来怕守军烧府库,也有些轻敌,仓促间下令攻城,结果遇到顽强抵抗,填壕沟的炮灰死了满地不说了,四个营砸上去,到了天色发暗,还是仅仅在城墙上占了一小块地方便胶着起来,这时拼的是运气,更是士气,就看谁能撑到最后——而此时,大王只剩下手里扣着的一个亲卫营了!
大王也没了主意,情急之下把无甲的童子营顶了上去,本没太多指望,能分散些守军精力多争取点时间便好——死个人还少张吃饭的嘴呢——看看有机会就再砸上亲卫营、实在不行趁黑跑路也来得及……自己年纪最小,跟着大伙儿空手爬上城。拿刀的半大孩子们吸引了所有人注意,被自己从人腿&缝里钻过去,为了躲开刀枪,攀上了旗杆——结果不小心把旗子扯了下来!
转眼间,各段城墙上的守军一下子全崩了,城破……
大王远远看到旗杆上那个小不点,拍着大腿乐坏了,等再知道自己也姓张,更高兴,当众收为义子。这天是八月十三,于是,便有了这个名字。
那一天的记忆,定格在大王,哦,义父说,“不用回童子营啦”的那一刻……然后满满一大碗酒灌下去,自己便啥也不知道了。
再然后,贴身小厮、亲卫、亲卫队长……一步一个脚印跟义父十六七年不说了,自领一军独当一面南征北战也有七八年了,啥时候让义父失望过?姓关的不过是个官军的狗军头出身,虽说带了几千号人马投过来,还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了?还不到几年光景,凭啥跟自己一样捞到个“制将军”的名头平起平坐?当年,爹就是死在这帮狗官军的手里……
这些年,甘陕、四川、湖广,两江……足迹踏遍多半个大明,时光荏苒,又再次回到自己的出生地,不禁百感交集。尽管口音已经变得南腔北调,安庆府毕竟是故乡,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庐州府更是自己发迹的吉地,当然不愿意被姓关的屠成一片白地——那他娘的得多丧气啊!所以派了一营兵过去看着点,就算姓关的误会咱去抢功劳又能怎样?义父心里有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