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世藩看着队伍,又歪着头琢磨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跟谷白桦嘀咕了几句,然后拉上关建林,几骑越众而出,当先向安塞县驰去。
几十里外的林中。
昨晚辅兵们把骨头汤已喝得点滴不剩,复又加满了溪水,灶里的余烬让铁锅仍然保持着适合的温度。在朦胧的光线里,众人放了夜尿,然后就着热水把尽可能多的干粮塞进肚里。辅兵们移开铁锅,铲几锹土把残火熄灭的时候,战兵们来到小溪旁,把各自的水葫芦灌满,然后整理装备,背上半甲拿好武器,嘻嘻哈哈地出发了。林中穿行,要比走官道困难得多,官道上一个时辰能走十几二十里,同样的时间,在林间山地最多行进四五里,而且,体力消耗更大。
步战兵们都很开心:其中的大多数虽原来便是兵卒,但延长,一个小破县城哪里会有什么精兵?被抽出来潜入敌后纯粹是赶鸭子上架!可往后便不一样了:尽管前两日手抖得像打摆子,然后吐了个七晕八素……如今自己可是见过血甚至亲手杀过人的‘兵样子’了!回去以后,最起码混个果长,说不定还能当上把总呢。不仅在营伍里高人一等,兴许更能就此吃上马兵粮呢……
出发的早,辰时早上七点至九点刚过,辅兵队到达了指定位置:在发现伏兵的山头偏南约五六里处,有一条小径向东边的林中蜿蜒开去。有辅兵嘀咕着,国队长不知听了哪个家伙的一句半句,偏要指定这个位置,自己所在的组昨天刚刚来过!这里确实离官道和河岸都很近,但几棵成才的大树昨天已经全部伐倒推到延水里去啦。剩下的连碗口粗都不到,找合用的大料只能向里面再走上很深的一段。但不听话就得挨饿挨鞭子,只能硬着头皮心里咒骂着向更深处行去。
没人注意到有条小船孤零零地系在对岸南边半里多的地方。
如果从空中俯视你会发现,北面里许长一段的延水上游,同样疏落地停着三五条小船。而更南方四五里外,在目力刚刚看不到的地方,早上北门外那支马队和步战队已经开了上来,已经披了甲的兵士们在官道两侧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命令。
与此同时,延川县靠近黄河的河滩上,想出如何区分左右脚并引发了一场斗殴的赵二狗接替了李烧饼的工作,正在咒骂着训练新兵,手里的马鞭时不时向他们中的倒霉蛋劈面抽过去。
延安府里,关盛云和罗咏昊一边聊天,一边等着消息。
关盛云识文断字不假,但毕竟没经过系统化的正规教育,有些事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开口问道:“师爷,常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见,这天下之主,春秋时最大称王。关某也听过周天子的称谓。暴秦一统六国以后,那嬴政为了区别于诸国而自称皇帝,此二字可有什么讲究?”
在等级观念森严的古代,人们谈论起历朝皇帝,极少直呼其名,往往都用年号或庙号代称。不过,因为残暴、愚蠢而且短命,秦始皇嬴政与二世胡亥是少有的例外。另一个例外是未上位时说尽了好话装得特别懂事、上位后做足了混账的王莽。
罗咏昊闻言一怔。这些内容他确实知道,但这个话题有些过于敏感,稍有不慎越雷池一步便是大祸临头,如此肆无忌惮的谈及可是头一遭!继而自嘲的一笑:公然造反这等族诛大罪都亲涉其中,还是核心成员,皇帝这两个字说上几句又能如何?
于是开口道:“大帅,这里面讲究可大了。咱们平常说的三皇五帝,您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