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富贵答道:“寇大人,这个不太好说。如果人人拼死再运用得当,个把时辰肯定没啥问题。”
戚晓光奇道:“一个时辰?就凭那十几不到二十人?”
孙富贵道:“是的大人。如果是末将领军,或许能顶得更久些,关键在堵门应战。毕竟门洞不甚宽,拉些拒马卡在刀车前面挡着,门外贼人再多也挤不进来,被后面拥着,还要躲避扎过来的长枪,前排的更使不上力。守军长枪架在拒马上却可以省力许多,后面垫些木箱安排三四个弓手站上去补漏那就更加保险——三五尺的距离几乎是顶着面门射了,一箭一个准,再说了,迎面被利箭指着,谁不怕?觉得累了便换人,不能等人完全脱力,如此轮换可以坚持很久的。一身甲的贼人很难翻过拒马来,近前一个便搠翻一个。只有等死尸堆高,才可能踩了爬过来。而且,拒马可以多拉几道,节节抗击。贼人若从梯上爬墙也不怕,下墙只有两条马道,堆些薪柴烧了,不燃尽谁也过不来,只消派两人不停地扔柴进去,想多久便是多久。”
戚晓光闻言惊喜交加地指着关上的黑烟问道:“莫不是寇勤思在马道上点了火?”
孙富贵又向关城方向看了一会,摇头道:“不像。火头太小了,阻不住人的。如果是末将刚才说的,这会儿火势应该大得多了。末将也不知道这厮在搞什么鬼。”
二人在前面说着话,走在队伍最后刚刚弹压住骚乱的管培中听到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很多声音在喊:“闪开、闪开!”。刚刚看清来人,这伙人已驰到近前,径直蹚进队伍里,引起一阵骚乱。
不多久,戚晓光再次听到身后动静不对,一片嘈杂和抱怨声,回头望去,十几名骑士正在奋力挤过队伍,为首一人青衣小帽,不是寇副将还能是谁?
瞬间面如死灰的戚晓光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前行。不多时寇知章等人赶了上来,跟在戚晓光身后。只听寇知章得意洋洋道:“府尊大人,末将刚才擂鼓示威,此乃疑兵之计。此刻贼人想是心胆俱裂,我军自然更加奋勇。末将担心大人安危,特赶来护卫!”
戚晓光刚刚“哼”了一声,正想开口羞辱一下寇副将这么快就换了便装,只听被吓了一大跳的孙富贵吼道:“你敲了鼓,一个人都没派出关去?”
寇知章坦然道:“派人?哪里还有什么人?大家不都在往洛府撤么?”
孙富贵指着函谷关方向再次惊道:“那火是你放的?”
寇知章嘿笑道:“当然!咱爷们儿撤退时把道旁的草屋点了,可以把贼兵多阻一会吧?”
孙富贵大喝一声:“猴子,你保护几位大人快速撤往洛府。其他人跟俺留下拒敌!”
戚晓光忙问:“孙将军,你这是做甚?”
孙富贵急匆匆地说道:“大人,这是催命鼓啊!苦战的官军以为有援军,手底下都会歇一歇,等援军上来、贼人则一定会加速进攻,要赶在援军到达以前解决关外的我军!那火更是催命符!贼人本一定会怀疑我军会不会在关内布下伏兵,会在关前犹豫一阵、进了关也要派斥候探马详加搜索后才会追击……这倒好!来不及解释了,你们快走!”言毕,勒马回身大喊,“传我命令,王府护军占据官道两厢备战,其余人快跑!”
本来蜿蜒在官道上的队伍已被寇知章从尾到头地蹚了一遍乱得一塌糊涂,孙富贵的亲卫们只得骑着马沿着官道两侧努力地择着能下蹄处呼喊着传递命令,有的陷在人流里,索性下了马,攀到丈许高的山壁向后跑去。这下子更乱了,人们乱哄哄地挤着、推着、喊叫着,狭窄的官道很快便几乎卡死,水泄不通。
寇知章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喃喃地说了一声:“末将去为大人探路。”说完打马扬鞭,带着十几名亲卫绝尘而去。
孙猴子恨恨地望了一眼寇知章等人的背影,重重地向地上“呸”了一口吐沫道:“尻批养的!大人,您几位也快走吧。”
话音未落,队伍中爆发出一阵大乱——本来有序走着的人流先是见到后面赶过来一队骑兵从身边硬挤过去,随即便是孙富贵的亲兵们大呼小叫地传令止步,备战迎敌……几千人中既有王府护军,也有洛阳卫所兵,还有两地的丁壮民伕,互不统属的人群混杂在一起,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不仅函谷关丢了,贼人更是追来了!官兵民伕们猜测着,恐惧着,悄声交谈着,流言越传越夸张,终于,有个家伙喊叫起来,于是乎“敌袭”、“贼人追上来啦”、“快逃命啊”的喊声此起彼伏,人们相互推搡着,踩踏着,哭喊着,队伍彻底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