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将都嘻嘻哈哈地没个正形,罗咏昊微微一笑:“各位将军,咱们这一路下来,大小仗打过不少。各位觉得,哪一战最凶险?”
高藤豆首先应道:“该是延川那一战吧?若不是陕省三司提前透了信儿,谷蛮子那个营大半便折在延水里了。”
谷白桦感激地看了眼高藤豆,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没说话。
张丁不服道:“俺呸!自然是函谷关那一战!谷蛮子只是险些在延水折些兵罢了,函谷关那战,俺可真是被打断了脊梁骨!全营死了两成半、近一成断手断脚成了残废现在全得俺老张出粮养着、余下五成以上人人带伤,连俺自己都差点挺了尸!若不是打赢了补充,霹雳营便没了!”
那一战龚德润拨了半个营给张丁,损失也是惨重,心有戚戚地附和道:“这是实话。刚锋营也有三成多损失。”
自从坐下尤福田就盯着张丁帽子上的玻璃球看,本来气就不打一处来,忿忿道:“那是你的兵菜!佯攻能有恁多死伤,亏你好意思说!俺两个营没披甲,还不是不到一个时辰拿下南阳府顺带着攻破府衙?连死带伤不到三十人!”
张丁怒道:“你放屁!”
罗咏昊见几人要吵起来,急忙止住:“各位将军、各位将军,咱们是检讨得失。都怪我,都怪我。是罗某问的不好。”说着话,向正要发作的关盛云摆摆手,“无妨,大帅。各位请听罗某把话讲完。罗某以为,便是南阳这一战最为凶险,到现在还后怕不已。”
听军师这么一说,众将都有些不服气,国清林小声嘀咕道:“这里的对手都是百姓,两日下来辅兵营便杀了三两万人,末将没觉得有甚凶险哩。”
罗世藩看了父亲一眼,得到一个鼓励的眼神,于是开口道:“国大哥打得确实漂亮。不过,咱们是用箭,狗官没来得及继续派出人来便被咱们偷袭得手。否则,再拖上两三日,咱们恐会败得很惨,莫说兵士们,便是咱们在座的各位将军,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大有问题。”
众将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不过,每每把精锐官军甚至王府护军打到溃不成军的自己差点败于乌合之众的百姓,这个事实大家还是不能接受。谷白桦不服气道:“那也未必吧?大不了别分兵了,某来打头阵,老高三个营、老尤两个营、老张老龚各一个营,大帅的亲卫营再加上马队,还有小国的几万辅兵,某不信会败给百姓们!”
罗咏昊看了一眼谷白桦问道:“那依你之见,再打上三日,战损如何?”
谷白桦看了岳父一眼,琢磨了片刻道:“第一日该是大捷无疑。第二日儿郎们会有些疲了,但也会小胜。第三日差不多杀伤相当吧。咱们差不多三四成伤员,不过,那时也该有七八万以上的斩首了……”
罗世藩笑嘻嘻地继续问道:“若是再打两日呢?”
谷白桦鼓了鼓嘴,犹豫了下,不说话了。
罗咏昊道:“藩儿说的对。阿桦说的也没错,咱们确实能有七八万斩首,甚至更多。嗯,十万,十五万,够不够多?然后呢?若是那样打,咱们把自己人拼光了,可伤得了那狗官分毫?这南阳府少说几十万百姓,难道咱们要全数杀了不成?”
龚德润道:“军师大人说得是。咱们扯旗造反是因为没了活路,万不得已想活下去而已,不是为了杀人。”
高藤豆奇道:“军师大人,末将有些想不明白。您说咱们以往跟狗官军接仗,可以说打一仗胜一仗,虽然有时会打得有些取巧,但终归是一刀一枪砍出来的,那些官军死伤个一两成,至多两三成便一股脑逃了。可这南阳府,咱们对付的是百姓啊!明明杀了这许多人,他们怎就不知道逃,反而天天来送死呢?听军师大人这样一说,末将着实有些后怕。若不是少军师的妙计,再拖得几日会如何,真不敢想哩。”
不再死盯着张丁帽子看的尤福田也有些想不明白,也跟着问道:“军师大人,您说这是为啥?刚刚俺去找小国要箭,他说已差不多全部用光了。以后若是全遇到这种仗,咱们该怎打?”
罗咏昊双掌轻轻一击:“这几个问题问到点子上了!大帅要罗某找大家来,要说的便是这!”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众将一下子安静下来,都在椅上坐直身体,瞪大了眼睛看着罗咏昊听他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