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关上,昏黄的光逐渐变暗,直至熄灭,油灯燃尽。
夜越深,天越凉,人就越清醒。
宣珩允盘膝坐上木板床,胸膛里混沌喧嚣的情绪渐渐退去,他于黑暗中睁着双眼,眸光漆亮。
他错了,错得离谱。半生重来,他依然没有把人生走好。
他狂妄自负,刻意要与楚家辟出距离,他介怀她的帮助,仿佛受了她的惠,他的帝位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不过是他心虚,他钻谋营取,他和所有皇子一样费尽心机、谋取帝位,却偏要装作是漫不经心得来,沽名钓誉。
他装得云淡风轻、修儒禁欲,实则是他俱,他怕对那个明媚女子的渴望被世人误读,说他谋图兵权、攀附一介女子。
在沉寂无声的夜,往日各中原委终于清晰。
是他当真虚伪,配不上她的率真洒脱。
宣珩允大脑飞速运转,逐条梳理,条理逐析。他轻视她的感受,怠慢她的情意,枉送她一腔真心。过往种种,她究竟受过多少委屈,是他不知道的。
可笑他南巡之前,竟以为替她平骂名、封后位就能求得她回心转意。
过往之事不可追,但是,他们是夫妻,她可以罚他、骂他,亦可以以其道还其身,但不能舍弃他啊。
黑暗中,桃花眸底突然精光一现,只要他诚心道歉,她会原谅他的,她善良大度,向来不与人计较,那么夫妻之间,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原谅的呢,和离斩不断他们过往的一朝一夕。
念至此,宣珩允平躺在硌骨的床上,拉过那条薄棉被盖至胸腹。
他透过小窗往东南方向看去,黑暗中,薄唇兀自上扬,露出陌生的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