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许是白日里柳舒宜呕血的画面过于骇人, 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梦中, 她又见柳舒宜形容枯槁、呕血不止,鲜血染红衣襟、漫过床褥,整个梦境, 都被浸泡在一片血红中。

睡在外间的丹秋听到动静,掌灯过来, 点亮床榻旁边的玉勾云纹宫灯。

灯影儿亮满屋, 丹秋看清楚明玥惨白面容,手指一紧,差点儿攥不稳手中烛台,“怎得又做噩梦了, 不如明天找大夫来瞧瞧。”

楚明玥一手撑身, 另一只掌心按在心口, 尚在为梦中犹如实质的画面心悸。

窗外一道亮白银电穿透漆黑云层,凛冽划过天际,随之一声乍然雷响,兜着整个下午的雨点哗啦落下。

连绵的雨声里, 苍鹿山林海墨涛, 一条蜿蜒盘旋而上的跸道上, 照夜白四蹄如飞, 践飞一片水珠。

宣珩允身披桐油蒲葵斗篷以挡雨,冲破雨帘。

他双目炯熠,眸底燃烧着绝望又疯狂的愤怒。晚膳时侯得知楚明玥患了血痨之症,其不信此症无药可治,策马疾驰而去。

在铜元郡,他跑遍所有有声望的医馆,询遍每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夫,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血痨之症乃绝症。

怎么会呢?

他才刚从失去的绝望中重燃希望,刚准备要尽一切可能弥补她过往所受的委屈。

她不该死,该死的是他。

枉他自诩谋事之君,空有抱负于天下,却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他富有天下山川大泽,又穷到寻不来一味可供妻子消病续命的药。

这一次的痛苦远比看到冷棺里阖目长辞的容颜更痛苦难耐,世人都说剜心刮骨便是疼痛的极致,可这份痛远不及宣珩允心中所受煎熬之万一。

他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楚明玥的生命在他眼前一点点消磨殆尽,直至油尽灯枯。

她明亮如日、如月,怎么能形容黯淡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