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羽琳的心里五味杂陈。
是她,亲自前往小山村,带走了少年。那时的她,一心只为自己与姐姐能够在暗流涌动的羽化神朝中安身,不愿落人把柄。
衣不染血道茫茫,她修行至今,早已迈过了由凡入道的那一道坎儿,明白修行的世界,是由血与骨铸成的,没有原则的善良只会害了自己。
所以,对于少年的选择,她只是机械地执行着神朝的任务,对于这种与她无关的牺牲,她不会如圣母一般,以慈悲为怀。
但是,在少年与囡囡分离的那一刻,骨肉至亲,血浓如水,那份难以割舍的羁绊深深勾起了她的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她所做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与姐姐?
于是羽琳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她相信自己的姐姐,应当有手段可以保住这名少年,并且亲自将囡囡送往玄枵峰。
而后在药都再次偶遇囡囡,却惊讶发现囡囡在先天极为不足的条件下破入苦海,甚至利用药都火精入体破关,引天劫灭银血王族,自行推演她所掌握的行字秘,亲眼见证了囡囡的惊人才情以及那股不屈服于命运的执拗。
基于此,她对囡囡愈发欣赏,也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而此时,少年已然前往星空彼岸。
天断山脉异动,人皇出世,身为人族,无一不被人皇那盖世豪情所深深感染,她身为大帝后人,更是流淌着属于祖先的血液,这不禁让她心潮起伏,斗志昂扬!
而那时,皇主与圣子、圣女未归,除却几名隐世长老,便是神朝不能轻易出世的底蕴,所以唯有她才可以动用羽化帝钟。
于是她点了一支天兵,筑五色祭坛,头顶羽化帝钟,气势汹汹地杀向东荒中域,为防古族出现不止一件古皇兵,她还带上了羽化大帝提炼出的一罐帝血。
却在风云中心再次惊讶发现了囡囡的身影,后者更是被人皇认可,驾驭太阴人皇印,如仙临尘,直接截断古族去路,毫不畏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太阴人皇与羽化大帝,通过囡囡与羽琳,在为人族而并肩作战!
而后羽琳更是得知,这一切的风波皆是因囡囡而起,同时她也极为诧异地了解到,囡囡在杀手神朝的追杀下九死一生,竟成功活了下来。
当看到囡囡仰望星空,一颗颗数着星星,手里紧紧攥着哥哥给她留下的青铜指环时,羽琳才彻底恍然。
原来囡囡,竟一直都是为了等她的哥哥回来。
支撑她从一次次九死一生的经历中活下来的,是为了等哥哥回来的那股信念!
羽琳在很小的时候,也曾盼星星盼月亮,等姐姐回来,陪自己一起玩。被神朝发现之后,更是担心姐姐在圣女之位的竞争中被人谋害,整天提心吊胆。
如今,姐姐已成圣女,却更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她愈发小心翼翼,不愿意露出任何落人口舌的把柄。
所以在阴水城的那个夜里,她曾无数次暗自庆幸,自己曾叮嘱过姐姐,照顾好少年。
但是此时……
“羽琳姐姐……我哥哥他……是不是……”
囡囡的哭声将羽琳拉回现实,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也有泪水滑落。
囡囡稚嫩的哭声,无助,弱小,一声声地都击在了她的心头,令她心碎。
就在这时,那个跟羽琳很像的少女走上前来,她的脸上也满是泪痕,凄凉而又绝美。
“你是囡囡,对吗?”
她轻声开口,想努力挤出一丝笑意,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囡囡用小手擦着眼泪,抿抿嘴,点了点头,泣不成声。
“这是……你哥哥留给你的东西。”
她素手轻抬,一团朦胧的雾气散去,一样囡囡极为熟悉的东西出现在囡囡眼前。
那是哥哥做的青铜面具,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囡囡看着那个青铜面具,一时竟忘了哭泣,呆呆地傻在那里。
那青铜面具上,有一团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彻底干涸。
……
“哥哥会把面具带走,如果有一天,囡囡突然发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在吓唬你,囡囡可不要哭哦,那就是哥哥回来了,好不好?
“好,囡囡知道了,囡囡会跟小朋友们好好玩,然后等哥哥回来的,哥哥放心囡囡,认真修炼,囡囡等你。”
……
“哥……哥?”
囡囡大眼无神,满面泪痕,她轻轻向前伸出小手,神情呆滞,似是不相信这件物品应该出现在这里。
在看到青铜面具的刹那,囡囡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抓了一下。
“为……什么,只有它,哥哥……哥哥在哪里……”
她喃喃自语,如行尸走肉一般,麻木地盯着那个青铜面具,那团血渍已然黯淡,但是在囡囡眼里,鲜红刺目。
那是哥哥的生命波动。
那滴血是哥哥的。
哥哥……死了……吗?
囡囡小手颤抖,轻轻触在了青铜面具上,指尖冰凉。
那根手指,在青铜面具粗糙的表面上一寸寸地挪动,逐渐靠近血渍。
哗……
在囡囡手指接触血渍的刹那,一道朦胧的光绽放,化作一团淡淡的光晕,将囡囡笼罩其中。
而后,她看到了一个朝思夜想的身影。
那是少年,此刻正笑意盈盈,温柔地看着她。
“囡囡……”
“哥哥!”
囡囡顿时瞪大双眼,泪水止不住地倾泻而出,她小跑过去,想要紧紧抱住少年,却发现自己直接穿过了那道身影。
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呆呆的看着少年的方向,囡囡这时才注意到,少年的身影极为模糊,似乎就要彻底从天地间散去。
“哥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捂住嘴巴,心中最可怕的猜测化作了现实。
“囡囡……对不起……”
少年一步步走向囡囡,随着他的移动,一颗颗光粒飘散在虚空中,让少年的身形愈发模糊。
羽化皇主、羽化圣子看向那少年,皆露出异色,眸中深邃,暗自推演着什么,面对眼前的一幕,他们竟不为所动,心如坚铁,仿佛泯灭一切情感。
“哪怕死于……竟还能保有如此执念。恐怕我们的圣女,在这其中起到了不少的作用。”
羽化圣子推演出了少年的状态,冷冷一笑,看了一眼羽琳。
囡囡听到了他的话语,死于什么?羽化圣子显然使用了什么玄法,让她无法听到。
但是……他说,哥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