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很快她又看见了那个家伙,他在喂墙角的老鼠,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稚嫩的脸上还有着滑稽的肿块和淤青。
这是快晚上,监视她的,穿着白大褂的人都走光了。女孩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蔬菜和点心还没吃完,于是站起来,到窗口边,邀请他到实验室坐一会。
“你是谁?”男孩头也不抬地问。
“我是泰勒·罗斯伯里。”
男孩把老鼠揣在自己的兜里,从窗口爬了上来,钻进她的小屋子里。
“吃东西吗?”她把小块的面包和蔬菜粥端到他面前:“你受伤了。”
“谢谢。”他看起来饿了很久。
其实女孩也很喜欢墙角的老鼠一家,这年头,正常的动物不多了。她经常会丢点面包屑和蔬菜残渣到墙角下,看着老鼠来吃;但是最近老鼠都没怎么来找过她,显然是有新的人在投喂它们。
“原来是你搞的鬼。”她生气地说。
男孩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话是这么说,她把消毒液和治跌打的药都拿出来,料理他身上的伤口。
“你为什么帮我?”男孩疼的呲牙咧嘴。
“你这人真奇怪,你受伤了,治好你需要什么理由吗?”她把药收拢回药柜子。
“奇怪的是你啊。”男孩摇摇头。
“那天,为什么被打?”
“老鼠爸爸家里又添新成员了,之前的量不够他养活一家人了。”男孩爽快地说:“我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他们,但还是不够;我看到那几个家伙有不少多余的,搜刮来的粮食,我就去偷了点。”
他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黑发:“结果那几个家伙看到我的长相,打得更起劲了;要我说不过如此,吃那么多东西,人高马大的,力气也就这样。”
女孩看着他的样子:“你是亚洲人?”
“嗯,我出生在中国东北辽宁。”男孩吃完东西,往地上一躺:“你呢?”
“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英国和荷兰混血,我的母亲是俄国和德国的混血,我算哪里的人?”女孩有些迷惘。
“混血儿啊,难怪你这么好看。”男孩看了看她:“……幸好有人保护你。”
那天晚上两个人就地域问题探讨了一番,也没能得出什么结论;她把自己的床清理了一下,请这个男孩和自己一起睡,她心想自己的态度很诚恳,男孩却还是不识好歹地跳出窗子走了。
“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和你一起睡的,傻东西。”他从窗口跳了出去,抓住旁边的紧急救生杆,落到了地上。
第二次见面,约好一起喂老鼠。
男孩发现女孩拎着食物来看她,和她笑着打招呼说:“罗斯伯里小姐,好久不见。”
他居住的破败的角落空无一人,很难想象一个人要怎么在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居住环境里生存;她把食物放到地上,等候许久的老鼠家族激动地跑上前来。
“你没有住的地方吗?”她问。
“本来是有的,但是被赶出来了。”男孩耸了耸肩,为她腾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不过,我觉得比原来的好多了。”
她跪坐在地上,像一个气质高洁的公主,柔白色的膝盖沾染地上的土灰,居然磨破了一点口子;男孩好像忽然有点难为情,他撕下自己的衣服垫在女孩身下。
“太娇气了。”男孩很嫌弃一样地摇头。
有一天,空气的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有的人疯狂地挥舞着锤子砸烂能看见的所有玻璃和车厢,还有的人高举着印着两个地址的票,争先恐后地涌上飞机。
有个身形肥胖的男人,他举着自己的着作书,牵着自己的孩子,大喊道我是XXX知名作家,我是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创造者和传承者,必须让我先走………
然后他被绊倒了,压在黑嚷嚷的人群之下,黑红色的血从舷梯上流下来,把逃亡者的脚底染成褐色。
那里面也有他孩子的血,和被踩碎的肉。
陌生男人赤裸着身子穿过马路,不顾街道上人们惊愕的目光。
“你在做什么。”她拦住这个狂奔的人。
他对她说:“因为我要死了。”
“为什么?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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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你们运气足够好,能抢到票吧,无知的小崽子们,搞不好今年我们都玩完;有什么想做的最好现在就做,省得死前有遗憾。”男人喃喃自语地推开她:“现在也只有祈祷了……上帝啊…请保佑我吧……”
在她的视野里,他赤条条的身躯挣扎着,如一条不断向着远方蠕动的肉色虫子。
大人们说,高高的楼要倒塌,灰蓝色的海浪要流进来了,红蓝色的火舌舔着灼热的气浪,空气变得扭曲;她站在断裂的高楼上,在热浪里,她的脸像是在公园里照着哈哈镜,弯着身子,脸部滑稽地颤动。
男孩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叼着烟,但没有点燃,像个大人一样发话了:“我们很快就要死了,很快。”
她望着朋友东方人的面孔,男孩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说的是,如果一直呆在这个死地方的,就会这样。”
在毫无指望的世界,那扇紧闭的铁门忽然打开了,风吹过她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