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还想说我一个未曾成婚的女子也不该整日里抛头露面吧?!”茹月似是在问他,可语气却是无比地笃定。
安平猛然抬起头来,阿姐怎么知道的,那人也只是隐晦曲折地暗示,“阿姐,我......”
茹月眼神陡然变得犀利如刀,整张脸冷凝如冰,“孟安平,半年前你可敢说出此等话?”
一直以来,阿姐从来不曾连名带姓地叫过他,更不曾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和他说过一句话,那让他心里不由多了一份怀疑——
是啊,半年前如果阿姐不抛头露面,不辞辛苦的做生意,他和雪儿早就饿死了,或是被老孟家欺凌死了,哪里来得今日他端坐学堂,还对她指手画脚?
可是那人是他的.....是阿姐亲自为他找的,难道那人是错的?
他思及此,双膝一软跪倒在茹月面前,脸上羞愧得如染了血一样,“阿姐,我.....”
家里的几个伺候在主子身边的下人也都吓得呆愣一片,他们只想着姑娘终于回来一家团聚了多开心的事啊,就是小公子说的话好像也没啥不妥的,为啥姑娘就发了如此大的火气呢?
秦嬷嬷教过他们规矩,不能无原由地看主子的笑话,这会儿离开不知道还来不来及了?几人看了秦嬷嬷一眼,无声询问自己的去留,见她使了眼色便要退下去,人还没动,姑娘却开了腔,“你们都留下来,也都听听吧。”
包括秦嬷嬷在内的几个下人从没见过茹月发脾气,本能地认为她好说话,哪知今日才发现,她不必吵闹发狠,只是冷下脸来便是自有一番威仪,他们两股战战地立于堂下不敢出声,不知道姑娘究竟要干什么。
“孟安平,你可知我当初为何极力让你读书?你真的以为是等着你科考高中为我的生意保驾护航吗?”
安平猛然抬起羞愧的眼睛看向茹月,难道不是吗?当初自己舍不得花钱读书阿姐就是这么说的啊!难道不是!
“谁能保证十年寒窗就能金榜得中?我体恤你年幼失怙,又饱受近亲欺辱,让你一心读书以期日后能明是非辨善恶,识好歹知良莠,如今你不过八九岁,我能体谅你人小容易被人误导,可是年幼不是一个人忘本的理由,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那他念的书越多以后就会祸害越大。”
茹月很少有长篇大论的时候,可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敲打在人的心头,让人心神都为之一颤。
安平早已泪流满面,他跪爬到茹月面前,“阿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可以不读书,我可以像过去一样每天都干活,但是求你别生我的气,阿姐,我错了。”
“阿姐,你别生气了,阿兄知道错了。”茹雪看着这样的姐姐也是吓得噤若寒蝉,可是她不想阿姐那么累了还要回家生气。
茹月抱起茹雪,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不安,她不想因为自己吓到了这个贴心的小姑娘。
“说说吧,是谁让你有了这样的想法?”茹月压下心头的气恼,直截了当地问道。
“书苑里的段先生,他一直对我很好,经常夸赞我有读书天赋,将来必成大器,我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潜移默化地教导我女子要恪守礼教,遵守本分,起初我并没想到阿姐身上,后来同窗就在背后议论说阿姐整天到处跑,和男人一起抢争生意,有违妇道。”他说得详尽,却在叙说的过程中突然发现这些东西何尝不是针对自己?
“冬至时候,姐夫去给吴先生送的年礼,他问起了阿姐的事情,还语重心长地跟我说,阿姐年纪还小,从小没受过教化,如今又无父母管束难免会行差踏错,时日久了难免会受人非议,也会影响我今后的仕途。”他慢慢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儿,也就没了那么多顾虑,说得反而坦然了,“阿姐,我不怕什么影响仕途,可是我不想你被他们说,这些年,阿姐为了我和雪儿受了老多的委屈和责难,尤其是这大半年来,更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受尽苦累,阿姐,我真的没有觉得你这样子不好,我真是只是不想别人说你。”
看着安平涕泪横流,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原委,她知道这事并非是偶然,后面定是有人暗中推动波澜。
茹月还是面无表情地盯视着安平,似是在确认他所说是否属实,又似在等待他说出下文,起初安平还能硬着头皮看着姐姐,渐渐地,他再没了勇气,也开始在心中自我怀疑是不是他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