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殷长烬敷上草药包扎好手臂,我看他也没有晒太阳的兴趣了,就扶着他回紫阳师兄的紫山殿偏殿继续休息。
原以为青阳师兄说师父发话要整治长烬只是吓唬我罢了,可没想到师父真狠,说不让观里弟子给长烬好脸色,那些弟子就真敢朝长烬摆谱!
山里天寒,我见长烬床上的被子还是入秋那一床,就嘱咐小师侄再抱床厚的过来,免得夜里冻着他。
哪料到我就十分钟不在,回来的时候长烬床上就多了件看起来很厚,实则里面塞得全是芦草的破被子……
要不是我闲的发慌给他收拾床铺,根本发现不了被子有问题!
我气不打一处来地搂被子要去给他讨说法,结果却听见几位比我还年长的师侄窝在正殿墙根后说悄悄话:
“得罪谁不好,偏得罪小师叔,这山里谁不知道小师叔是老师祖的心头宝,当年小师叔被老师祖抱回来时,小命都快嗝屁了,硬是被老师祖点了九夜的引魂灯才救回来!”
“小师叔在老师祖门下养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至少算老师祖半个亲闺女了吧!那殷首富不识好歹辜负小师叔,老师祖只是让咱们稍微动动手,给他点苦头吃,已算对他仁至义尽了好不好,换做别人,估计早就没命了!”
“就是,殷首富是有善心,经常花钱赞助咱们观里大小活动,但要让我们老师祖把宝贝徒弟赔给他,想都别想!
这有钱男人啊,一个个都花的很,老师祖考虑的对,现在咱们不帮小师叔撑腰给殷首富长点记性,以后小师叔不晓得要在殷家受多少闷头气!”
还真是、师父的意思……可这样帮我欺负殷长烬,又和当初殷长烬放任北善柔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我也不能因为这些事真和观里师兄师侄们大吵大闹。
犹豫片刻,我扭头把被子抱回了我自个儿的房间,将自己的那床软和被子换给了殷长烬。
被子铺在他的硬板床上,我轻声叮嘱他:
“山里夜晚寒气重,被子太薄会冷。你刚清醒,在观里观察两日等确定没大碍了,再让人接你回去。
有什么需求不要和其他人提,观里都是大男人,他们太粗心,你给我发信息,我帮你办。
还有,五阳观太大,半夜三更千万不要一个人跑出去瞎溜达,会迷路的,而且山里子夜会生雾气,观里又灵气重,容易冲撞到仙家,到时对身体不好。”
“晚上你不陪我睡?”他从后搂住我,我铺床动作一僵,吞了口口水冷漠拒绝:“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分床睡比较好。”
他没心没肺地往我耳尖吹气,大手护在我腰腹上,磁性嗓音勾人心魂:
“夫人连自己被子都带来了,还不肯和为夫一起睡?况且,都说好不离婚了,夫妻不就该睡在一间房吗?”
“谁和你说好不离婚了……殷长烬你、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被子?”我愣住。
他环着我腰将我往床边一挤,我一慌,吓得腿软跌坐在床上,他趁机俯身压下来,握住我的肩膀,垂首吻我的唇。
深眸情意绵绵地凝望着我,万分疼爱的在我唇上深啄两口。
亲完,才乖乖陪我坐下来,像个粘人的大宠物似的继续将头埋在我肩上,搂着我腰贪婪依偎。
“因为夫人的被子,有夫人身上的香气。”
“嗯?我身上,有什么香气?”
“栀子花的香味。”
“是么。那可能是你之前总在卧室里放栀子花,香味染在了衣服上。”
我不自在地动了动腰身,皱眉想推他,却又碍于他身上有伤,不敢用太大力气。“你能不能放开我……”
“不放,抱自家老婆有问题么?”他一贯的爱耍赖,我沉默片刻,心里还是有个结,迟迟难解:“殷长烬,你真不打算离婚?”
他答得果断:“不打算,我爱的人是栀栀,死也不离婚。”
“当初,只要你留下来,后面你做什么事我都可以原谅你……”
大手握住我的手,他后悔道:“不会再有第二回了。”
我别过头:“你好好休息,我去找紫阳师兄。”
“找他做什么,一个只会念福生无量的无趣老头,你留下来陪为夫,为夫给你暖床。”他抱紧我,不许我跑路。
我拿他没办法,走又走不掉,只好乖乖留下来陪他。
不过,我突然想起许君君之前说的那些事,思虑再三,还是告诉他:
“殷长烬,许君君被李月牙分尸,是因为听见了李月牙与殷志国的秘密,殷志国好像在做违法生意,他在山里有个基地,里面关着很多无辜女性。”
“我知道。”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平静些。
“你知道……”我拧眉,他拍拍我的手安抚我:“夫人别怕,我会处理。”
我担心道:“那地方磁场很混乱,我都算不出具体情况,我这次回来也是想请教一下紫阳师兄,紫阳师兄肯定能算出来……”
“这事,你别多虑,我会办好。殷立疆与殷志国做的那些伤天害理事,我四年前就已经着手在查了,等时间一到,我会亲手把他们送下地狱。”
听他这么说,我才稍稍心安了几分,点头:“嗯。”
中午,给长烬送饭的小道士意料之中的又去为难长烬了。
我端着刚熬好的汤走到房门口,正要推门,就听见里面的小道士鄙夷嘲讽:
“我们这里深山老林的,可不是五星级大酒店,首富先生你将就一下,吃什么不是吃嘛,能填饱肚子就是好东西,别浪费粮食啊!这折耳根也是我们青阳师叔废了可大劲采来的呢!”
折耳根……
屋里的男人没有说话,不多时小道士的脚步声渐近,我赶忙端着汤往拐角处一躲,等小道士走远才从拐角后出来。
还真是能折腾他,大病初愈的人,怎么能给吃折耳根呢!
我端着汤盅轻轻推门走进去,瞥了眼桌上放着的那盘折耳根与一小碗稀米粥,我深呼一口气,有点火大。
他在窗边回消息,见我过来,手机直接放在桌子上,眸光温柔的迎向我:“去哪了?一个小时都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中午不来找我了。”
我把汤盅放在桌上,拿小碗给他盛鸡汤:“我偷偷去后面把紫阳师兄散养的老母鸡抓一只宰了,给你煲汤,你现在身子骨还虚,得多吃点好的补补。”
盛好的鸡汤放进他手里,我面不改色地撒谎:
“你应该不吃折耳根吧,这东西我喜欢吃,我早上小笼包吃多了有点积食,就和掌厨师兄说中午吃点清淡的。
他们可能以为我俩住在一块,所以把我要的午饭送到了你这来,我抓鸡之前告诉过师兄,你的午饭我来做,不需要厨房送。”
“你喜欢吃折耳根?”
他看着我的眼神愈发复杂,我理直气壮点头:
“嗯,瞧不出来吧,我其实什么都吃,只是之前在你家被刘姨养的嘴挑了。我之前在五阳观经常吃野菜,我对青阳师兄挖的野菜……情有独钟!”
个屁!
青阳师兄那挖野菜的技术,简直是鬼斧神工人神共愤!
满山的野菜,他总是能完美避开所有味道稍稍有那么一丁点好的,一铲子挖中最难吃的那一个品种。
整个五阳观,连师父都没有逃过青阳师兄的野菜迫害!
很负责任的说,青阳师兄挖的十几个品种野菜,唯有折耳根、还能入口……
就这一盘腌好的折耳根,还是去年冬天观里没吃完的。
喂猪猪都不吃,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这一年来观里只要有小道士犯下什么重错,紫阳师兄就会停了他的口粮,罚他吃五天折耳根。
至于为什么是五天而不是一个月……
主要是这玩意别说一个月了,吃一个星期都有可能让人嗝屁!
当然这还不是最狠的,遥想去年春天,我师父刚闭关,青阳师兄非勾着我和他一起去什么半阴半阳的仙山给他媳妇挖人参灵芝,我去了,晚上他带我在山洞里烤蘑菇。
我问了他一百遍他挖的蘑菇能吃吗?他回答了我一百零八遍绝对没毒!
然而当夜,菌子中毒的我拿着铲子,差点帮他把整座山给挖空了。
我在前面发疯干活,他在后面拎着蛇皮袋捡灵芝仙草……
次日我清醒了,看着自己满身的淤青不想说话。
可他,却脸不红耳不赤的扛着一蛇皮袋好东西一本正经和我说,我身上的淤青是我半夜睡觉从山上滚下去摔的。
他体恤我摔得挺惨不好干活,就让我在山洞里睡了一整晚,自己出门挖宝贝去了。
为表他为人师兄的大度,他愿意分我两棵老人参尝尝鲜,还特意嘱咐我回观里煲鸡汤记得叫上他。
我当时就挺想告诉他……我是菌子中毒,不是失去意识!
我能看见人参灵芝满地跑,也清楚记得他为了采老灵芝骗我爬树,结果我摔下来,他没接住,还被砸到脚疼得嗷嗷叫……
这么多年来,我就挺搞不懂的,当年到底是谁把青阳师兄这个祸害收进五阳观的!
站在我身边的殷长烬呛了声,略有些怀疑:“你对他、挖的野菜……咳,夫人果然是、天赋异禀。”
我不好意思地咳嗽,心虚催促:“你赶紧喝,喝完再想想要不要吃些别的,我给你做。”
“嗯。夫人。”
“干嘛?”
他拿起汤碗,灌了一口,忽然搂过我的腰,低头就噙住了我的唇。
我惊恐瞪大眼,张嘴想反抗,却不料一股清香甘甜竟顺着他的舌尖,渡进了我口中——
我根本来不及防备,鸡汤就咕咚咕咚两声,下意识沿喉头吞入腹……
“你、干嘛呢!”我顿时脸烫得厉害,推开他,不知所措。
他眯了眯含笑的凤眸,松开我的腰,温和道:“夫人先尝,夫人的手艺一直很好……以前,我们不也是这样。只不过这次,换了个方式。”
我捂住嘴,羞窘不已:“我、我没刷牙!”
他这才将碗里鸡汤几口喝完:“我又不嫌弃。”
“你、”我语塞,说不过他就要走,但他却伸手从后抱住我,呼吸沉沉:“老婆,就这样守着你,便好。只要你还在,我就此生无憾了。”
我愣站住,听着他的话,胸膛内冰冷沉重的那颗心,不觉生出几丝贪婪依恋……
其实,还是在意他的。
我低头赌气,失落道:“你凭什么以为,你每次回头,我都在。”
他哽了哽,呼吸颤颤:“不需要每次,只要这次夫人在,就够了。以后,换我在夫人身后,等夫人回头。”
“你的话,我还能信吗?”
“我……”
不等他话说完,门突然被人从外猛推开,紧接着是紫阳师兄风风火火拎着拂尘闯进来:“师、”
目光撞见我,紫阳师兄失态地愣是险些从门槛里摔出去:“哎呦我的妈,栀栀你在这干啥!”
我迷茫眨眼:“啊?我在这……不该吗?”
再说他刚才,师什么……不是喊我吗?
承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打断了,殷长烬此刻的脸色有点不大好,抬头看了紫阳师兄一眼,紫阳师兄心虚捋拂尘毛,缓了缓,一拍脑袋惊叹道:
“哎你瞅我这记性!人老喽不中用了,那个,栀栀,我就是来找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