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仍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手搭在车窗上没收回去,和祝筝抓着窗帘的手只隔了寸远。
雨打湿了两人的衣袖,洇出一片片雪花一样的花纹。
二人对望的视线勾缠,长久无言。
直到容衍眼睫微垂,率先错开了目光,低声道,“今日碰巧路过。”
那昨日呢?也是路过吗?
祝筝想问出口,又觉得没有逼问的理由。
比之刚回盛京那几天,近日她已经开始梦见的少了,她明白左右不过习惯作祟,只要慢慢见不到,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就像他留下的那件衣袍一样,上头属于他的冷梅香味儿已经逐渐稀微,迟早有一日会消失个干净,再难觅影踪。
祝筝动了动伞柄,“大人不该……”
不该来的……
昨日她便猜到了车里是谁,也因为这个猜测辗转到夜半,她想了很多,若真是容衍,她想好了应该说什么。
“大人把药方给我就好,以后不必亲自送药来。”
直到刚才,她都是打算这样说的。
可现在,见到他之后,她忽然觉得说不出口了。
祝筝不想也不能否认,容衍于她,到底和旁人不同。她不想再对他那样冷语相向,也不想再让他露出那样孤寂落寞的神情。
只会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叫她一直受这般绵延刺人的钝痛。
她后悔了,后悔招惹他,更后悔藉着他温和的纵容横行无忌,若是严守着祖母教的这些规矩,也许便不会有这么多枝节。
可这份后悔并不磊落,反而让她在每个梦回时,合着眼睛反复咀嚼着心口的酸涩,直到甘之如饴,直到开始庆幸,庆幸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有这样一段扑朔难言的心事,像每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活着……
想到这儿,她竟又有些感谢容衍来了,见他一面,便让心中这种痛显得没那么陡峭了。但是又深刻明白,当断不断,只会给岌岌可危的山崖多加一寸土……
早晚还是一场坍塌。
坍塌进她脚下深陷的泥潭里…….
“四小姐。”桂香嬷嬷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惊醒了出神的祝筝。
雨声骤然喧哗着奏响,她猝然放下了帘子,遮住了车里的人影。
“四小姐怎么偷偷出来了?”嬷嬷看不清祝筝的动作,只瞧见祝筝呆站在马车前的背影,狐疑着问。
祝筝转过身,“下雨天伤口确有复发,太傅府上送来的药效用明显,便着急来取了。”
说完不等嬷嬷再问,又接着道,“劳烦流风给嬷嬷写副方子吧。”
流风愣了愣,应了一声,“好。”
嬷嬷不疑有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四小姐该回去了,前门来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