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时候,祝清在小绣房里做虎头鞋,满桌子都是布头花样,从寸长到掌长一字排开,整整齐齐地放了一桌子。
自从祝清知道要为人母,既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什么焦躁烦忧,一直很平静,平静的过了头。
日子算来也六月有余了,这还是祝筝第一次见祝清主动置办起小孩的衣裳物件,是个好兆头。
“阿姐怎么一下子做这么多啊?”祝筝挨着她坐下,拿起只虎头鞋套在手上,“都够穿到十岁了吧。”
祝清淡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祝筝看花了眼,忽然瞧见小小的虎头鞋旁摆着一双大的,奇道,“这双怎么这么大?”
“这双是给你的。”祝清抬头,“你小时候没穿过,现在补给你一双。”
祝筝怔了怔,“阿姐又把我当小孩儿了。”
“怎么不是小孩儿了?”祝清笑的温柔,“在姐姐这儿,筝儿永远都不用长大。”
一句姐姐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得祝筝险些落泪,祝清看她脸色不对,手里的活计停了停,“怎么了?”
祝筝摇头,收敛了下心绪,另起了话头,“对了,姐姐想好给我的小外甥起什么名字了吗?”
窗外青叶疏影映在祝清身上,她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道,“想好了,叫平儿。”
“平儿?男孩名还是女孩名?”
“不论男孩女孩,都叫平儿。”
“平儿,小平儿。”祝筝念了两遍,“阿姐取得名字真好听,和给我取的一样好听。”
祝清放下绣线,“你的名字不是我取的,是爹取的。”
祝筝愣了愣,“怎么可能?”
“匪清为守,安宁须争。”祝清缓缓道,“父亲说过,不论男孩女孩,都要铮铮佼佼,繁荣向上。”
“没来得及定下哪个字,就由着姐姐帮你选了。向上也好,向左向右也好,我们筝儿就做一只自在的小风筝,想飞的时候就去一览青云之上,不想飞了,就落在地上,妥善收藏好。”
祝清摸了摸祝筝圆圆的脑袋,“姐姐会永远帮你扯着绳子,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
一直以来,在祖母口中,祝筝都是个三碗打胎药灌下去都没打掉,生来命硬的讨债鬼。
原来也有人期待过她的出生,早早帮她取好了名字。
这番话解开了一桩旧日心事,祝筝鼻尖泛了酸意,心头新的旧的委屈齐齐涌上来,连带着眼眶都热了。
她把脸埋在姐姐怀里,正准备撒会儿娇,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是院门处响的,很轻的两声,不疾不徐,来客拜访时的惯常敲法。
祝筝的眼泪一下憋了回去,因着来找姐姐,她早早支开了安逢雪,吩咐了她不要过问她下午的去处。
姐姐这处肯定不会有什么访客,不知道是不是安逢雪有急事找过来了。
祝清站起身准备出去看看,祝筝先一步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塞给祝清。
“怎么还来了客人?我去看一眼,阿姐帮我看看这个水鸟怎么绣好看好不好?”
祝筝说完就小跑去了院门,拉开一条门缝,警觉地环顾一圈。
门口空荡荡的,却没人等着。
如果是安逢雪,肯定不会躲起来。
如果不是,那是什么人可以越过前院直接进到后院来敲门?
祝筝觉出不对劲,想去前院赶紧找到安逢雪问问。
刚走出两步,侧后传来一声响动。
她心里一凉,没来得及回头,一柄长剑从背后伸出来,抵在了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