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玛格丽特的事情还不能算是彻底解决,局面在不知不觉也逐渐好转了起来。
天气似乎伴随着心情在起伏变化,又或者心情和处境的改变令天气的变化更加地容易被感受到。
米拉记不起自己到底有多少个雨夜逃亡的日子,又有多少在阳光下灿烂欢笑的日子。尽管她明白这些都只是少数的例子,实际上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头逃亡而下雨天却欢声歌唱的情况也不在少数。但记忆总是容易把相似的事物给联系在一起,每回想一次就添油加醋几分。
到了最后回忆起伤心往事时周遭的环境就必然也是冰冷痛苦的,仿佛就连空气也背叛了你想要令你窒息,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敌意。
而换到那些美好的回忆时,一切又都像是打翻了蜜糖一样充满着淡金色的浓浓香甜气息。
愈是久远,因个人情感影响而多多少少被篡改过的记忆就愈发地不可靠。
孩童时坚信的某物,长大后也认为一定就是那样。可等到你真正前去触碰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记忆不知在哪一个环节上出了岔,以至于那坚信着的回忆实际上与事实天差地别。
正如历史本身因记录者的知识和阅历有可能出现偏颇一般,尽管许多人拒绝前去相信,但人类的记忆本就是一种极为不可靠的东西。
主观上深信着的东西,认定一定就是事实的东西,因为记忆容易混淆的特性,可能错的离谱。
那么基于此,基于“熟悉”而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人际关系,又是否跟它一样是善变而又脆弱的呢?——米拉回过头望着笑得很是开心的玛格丽特,她停下了,没有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再深入进去的话,怕是会将整个世界的认知都给否定掉了。
这会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这样就足够了。就算日后会被此刻的主观情感所粉饰也没有关系,人总是需要一些什么去相信的。
她最近逐渐开始理解亨利为什么总是那样平静,平静得像是他没有任何情感——尽管她知道这并不是真的——了。当你的知识达到一个水平,你开始可以越过事物的表面摸清一切必然的规律时,你会惊讶于世间一切竟是如此脆弱善变而又不可靠。下意识地,你就会开始否定一切拒绝一切。
你越来越难以去相信一些什么,甚至越来越难以去憎恶一些什么,所以到头来你只得对一切保持一种平静的姿态。
像是个身处来来往往的人流但却站立在原地不动的过客,像个格格不入的异乡人。
这乍听之下如同某种比人类更加高等的存在在观察整个世界一样,好像是十分地了不起,但却并不是她想成为的人。
她的榜样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贤者是有情感的。
尽管他不经常或者不擅长——抑或两者皆有——于表达情感,但他确实是能够感受到这一切的。
唯有站在人们当中,感受着一切,关注着一切,可以成为任何人也可以明白任何人的思考,你才能够真正做到存在于世,而不是像个观察者一样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老师,我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要出来旅行了。”冷不丁地,米拉开口对着亨利这样说着。贤者回头望着她,少见地挑了挑眉毛,但没有说什么。
身后有说有笑的声音还在继续,玛格丽特他们和佣兵商人一行到底都是相同的东海岸文化背景出身,即便在精神理念和很多想法上面存在分歧,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上头却是很聊得来的。
双方都默契地避开了政治以及宗教等等许多方面的话题,只谈天说地,聊着轻松的事情。
就这样日落月升,他们逐渐地拉开了距离重新进入到稍微宽阔一些的道路上,在路旁扎营,打点装备,收集火把用的燃料,进行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