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老乔是个邪恶的贵族的话,他看上哪家农户的姑娘开口要对方服侍,农民是不得反抗的;而像是稻米这样的供应倘若他张口要求农民们全都上缴给自己,这里也并不存在有资格反驳他的人。
假如底层农民胆敢拒绝,那么他可以直接动用“无礼讨”拔刀斩杀。
农民们唯一被赋予的权利就是派人去附近级别比老乔更高的武士家中报告此行此举,而鉴于粮食是上缴给坪山县华族的,武士们又得先去报告给坪山县县令,由那边作出裁决之后再派人过来处理。
而这里头的处理又会涉及到很多复杂的斗争——比方说农民们拒绝了将要交给坪山县县令的稻米给予老乔,那么他们就犯了对贵族无礼的罪,是应当被斩杀的;而老乔占了坪山县华族的稻米,这又是作为乡士的他冒犯了华族,按理说也是应该被斩杀。
那么这两宗罪要先计算哪一宗?像这样通过官僚体系报告的再回来处理的时间点,可能性子不耐烦的老乔便已经拔刀杀了农民扬长而去了,而若是他杀了人没有带走粮食或者只带走一小部分,这件事最后可能便这样不了了之。
因为追究起来十分消耗人力物力。
最后冲突之下损失最严重的还是底层的劳动人民,虽说领地内出了这种事掌权的华族也会面上无光通常都会想方设法挽回颜面,但到最终其实最多也就是让犯了事的乡士登上府邸下跪道歉罢了。
向领主道歉,而不是向他斩杀了的农户道歉。
至于为什么,那当然是因为拥有特权的武士杀了农民并不算一种错误。既然不是错误,那么道歉反倒才是莫名其妙的吧?
权力这种存在便是如此可怖的力量。它并非实体的兵器或者强健的身体这种肉眼可以辨识之物,却拥有比实物更强的威力。基于这样的特点,在来到了武士相对稀少的小乡村旅馆之中,主人会想方设法地伺候好他们一行人,也便是毫不意外的事情了。
紫云武家子弟遍地走会给人一种武士很多的错觉,但即便当今和平了许多年新月洲的武士阶级确实有些过于泛滥,和全国总人口比起来其实也占比不足百分之一。
尽管这百分之一的人口每年所需的俸禄高达国家收入的百分之三十,但本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想法,新京仍旧还是得养着他们。
能放人的地方基本上都安插了武士上去,不少地方甚至出现了人浮于事的现象,光是税官就有七八个,昨天收完一次今天又来一次。底层的百姓苦不堪言但又没有反抗的权力,向上申报也往往被层层扣押最后石沉大海,哪怕能够送到官老爷的面前又怎么能保证最上面的人就真的是一清二白。
举报不一定能带来好的结果,哪怕只是希望对方收税的时候别压迫得太过分,一旦越过基层执行者向上层报告被本人得知了,农民们往往便会迎来凶残的报复。
占据了大多数的人民生活富足或是苦难,全在掌权者善恶一念之间。领地的民生与负责管理的华族息息相关,一个糟糕透顶的贵族治理下往往会出现贵族们锦衣玉食过着没日没夜的享乐生活,而走出城区往外看村庄则是“良田万亩尽荒废”的矛盾现象。
交不起税的农民们最后往往遁入山林落草为寇只能靠劫掠比自己更弱小的存在过活——从这些来看,坪山县显然是要比起章州其它地方显得安稳的。
尽管这或许并不是虎太郎的父亲那位岩仓县令的功劳,单纯只是因为龙之介当初的斗争消耗了这个县内部的士族实力,而新上任的县令嫡系尚且未能发展壮大,目前而言贪欲尚且能得到满足罢了。
如此讽刺,本应保卫人民的武士在内斗中遭受了挫折元气大伤,却反而让人民过得更加富足了。
早餐时间坐在撑起的纸糊窗户旁,向外看向举着纸风车嬉闹玩耍的小孩,小少爷甚至连筷子都停了下来,爱吃的甜品似乎也有些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