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久远过去还尚未出现所谓“文明”、农耕的概念也尚未萌芽的年代,大部分地区的原始人类过着的都是狩猎采集的生活。
这种古老的生存方式以家族或者部落为基础:人们在广袤的大地上追逐迁徙的兽群,根据季节不同或捕鱼或打猎,再佐以浆果坚果蘑菇等一系列可食用植物与真菌,完全仰仗于自然环境中的供给。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听起来很美好浪漫,但实际上与野生动物一样,由于跋山涉水与狩猎运动对于个人体能的极高要求,那个年代容不下任何老弱病残。人类儿童以及青少年的夭折率极高,进而导致种群一直都维持在较小的规模。
优胜劣汰是残酷的自然法则,所有存在于自然中的生灵也都避免不了这一点——但人类与野生动物的最大区别,便是具有智慧。
智力与智慧是两种概念。
前者是高度发达的本能,对于事态具备极高的感知与理解能力——就像能够预知火山喷发或是地震到来而提前逃离的动物。它们是优胜劣汰自然法则下的产物,遵循极其简单的逻辑——不具备这种能力的生物都死了,所以幸存下来的经历漫长时间的演化拥有了应对这些情况的智能。
而后者则更像是一种后天的累积,它不是被动挑选单靠幸运存活下来因而拥有的“能力”,而是一种对于困境解决方法的“思考”。
思考。
是一切的开端。
“如何解决食物供给不均,猎物有的时候能大量丰收吃都吃不完,有时候却不一定能够取得的问题?”的思考,带来了食物保存的习惯。
“如何更高效地捕鱼”的思考最终导致了渔网的诞生。
而对于只能依靠捉摸不定的大自然馈赠的不满,进而引发的关于“稳定生存环境”的思考,则带来了农耕文明的起源。
自行种植,自行畜牧。将生长与收割都控制在可以掌控可以预估的范畴内,这种变化得极其彻底的思想至今是人类独有——不光与野兽区分,就连其它几大种族也并不存在相同的概念。
所以人类发展壮大了,一片片的森林被砍伐开拓作为农田。充足的口粮保障使得人口发展壮大并且倾向于定居而不再在大地上迁徙游荡——“家乡”的概念由此而生,而为了管理越来越大的人口规模,社会制度、国家、贵族和平民、法律等一系列概念也都应运而生。
但灾害依然存在。
定居以及愈发庞大的人口基数,使得人类对天灾的抵御能力大幅度下降——过去仅有数百人的小聚落在遭遇饥荒时可以通过长途迁徙至别的地方寻找食物,但当人口到达了几百万时,一旦出现荒年野地里的东西根本都不够吃。
而且,如此庞大并且还在不停增长的人口基数引发的资源竞争也极其剧烈——尽管战争在久远的过去部落间就是常有的事,如今却随社会制度一并也变得更加“文明而高效”。
追求稳定生存环境的初衷在历经数万年演变之后终于开花结果,人类完成了没有其它任何单一物种达成过的成就:史无前例地将自己的生活足迹遍布高山与大地冰原与沙漠——可危机的阴影却也从未消失。
就像上面所提的:过于庞大的人口基数,意味着过于庞大的资源需求。
而这个资源需求的供给出现了问题,会发生的动荡。
我们如今也正在亲眼面见。
——时值8月末,夏末初秋。
短短20天左右的时间,济州的局势恶化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武士阶级与平民阶级公然挑起的矛盾现如今虽然因为混乱反而尚且还限制在济州领地内部——武士们忙于应对下克上未能报告,而缺乏秩序和管理的暴民也没有能力进一步取得成果——但更严重的问题才刚刚显露端倪。
祸端起源的水俣,是一座兼具了商港用途的渔港。
不知火海肥沃的水域加上大规模定居的渔民高超的技术,使得这里出产的海产品提供了整个济州将近5成的副食品。
这是个什么概念?
仅仅只在水俣那一夜疯狂的隔天,周遭城市的人们就忽然发现原本满满当当的早市鱼摊只剩下几尾稀稀拉拉眼珠子混浊一看就不新鲜的臭鱼、以及腌制好更耐存放的咸鱼和附近淡水中捕捞的河鱼。
在济州人眼里,河鱼是下等的,是底层人才会吃的东西。稍微有点钱的人都会选择海鱼,不光味道更为鲜美,也往往更加“高贵”。
但这种关于副食品短缺只能选择不太乐意吃的河鱼的“微小不满”,与之后会发生的事情相比几乎不值一提。
泰州失联了。
这个消息传了已有一周。
作为中北部最重要的稻米产地,泰州的失联直接意味着整个济州大量的士族和华族的主粮供给出现了影响。
华族的佣人与士族麾下足轻们出去采购粮食时,一次交谈的空当稻米的价格就可以翻3番。仅仅一周之间,原本衣食无忧的华族与士族们忽然发现如果要维持迄今为止相同的生活的话,他们也必须像平民家庭那样在餐费上斤斤计较。
一部分乡士出身较接地气的人为节省支出改为食用薯类与黄米,但绝大多数的济州贵胄,则就像任何阶级严苛的国度中的掌权者一样——做了他们最拿手的事情——以权压人。
士农工商,新月洲的社会中与其他大帝国相似,商人的地位是相当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