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但老师总怕绫一个人会孤独,所以我有时会去陪他,但他总是会在小屋里待很久才出来。”
韩澄澜苦笑着,即使喻泽绫拍打着他的意识海阻止他继续联想下去他也无法控制自己。
“夏萧说的不是凤城、是凤鸣台,是你在凤城的家,除了你没人住在凤鸣台。”
“你在研制人偶哪有时间去打理花圃……花圃周围全是血腥味……你知不知道花也是要吃肉的……吃了肉的花可比花念那小花园里的桔梗开得漂亮……”
“澄澜,别想了……”喻泽绫前所未有地慌乱,可他只能徒劳地在意识海里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制造人偶却会失去五感和痛觉?为什么你可以和夏萧一样不用吃饭?为什么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而我却认为死去的只是人偶?为什么你抛弃的身体没有腐烂而是破碎?为什么、为什么昨晚满床的碎片里还有覆在人偶上的鬼面……”
无数的反问卡在喉咙里,韩澄澜颓丧的跪靠在前台的桌脚上,翻涌的意识海里回荡着喻泽绫最后绝望的求饶:“别去想了……我求你,澄澜,别再想了……”
他的嘴角绷着僵硬的笑容,思维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听劝。
“绫……”
意识海里没有回应,只剩下轻微的响动。
但事实已经再明显不过:人偶的制作方法上明确地写着——『最完美的制作原材料:生人血肉』。
韩澄澜想起了一个通俗的神话故事:女娲造人。
女娲捏泥巴造人时有多欢喜,喻泽绫以自身血肉造人偶时就有多痛苦;当多余的泥巴混进流水奔流而去,喻泽绫多余的血肉都挥洒在荒芜的花圃里;前者诞生人类,后者孕育人偶。
直到最后,他全身的骨头重组拼凑、流淌的血液重铸巢穴、坚实的肌肉构造身躯。他的意识藏在某具揭下了鬼面的不完美人偶里,拿着沾染着彼此气味的画笔描绘爱人的面容。
在制造人偶期间,他可以借着切割血肉的快感满足自我毁灭的倾向,以至于他面见外人时仍然温文尔雅;而完成任务后,他藏在人偶里,外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心情,他永远都是那个胜券在握的幕后推手。
大功告成的那天,名为喻泽绫的自己终于心安理得的逝去。
由他承担所有的不完美,而他的爱人永恒闪耀。
“如果只剩下带着你坚韧身躯的我,那算什么呢?
彼此沉默了很久,韩澄澜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喻泽绫不可能睡得着。所以他在等一个答案,哪怕得到答案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终于听见了喻泽绫喑哑的回应:“澄澜。”
“我在。”
“我早说过,你就是你。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的身躯也由我铸造,但你的灵魂、你的思维永远代表着你本人。”
“我从未干涉过你的意识,不管未来我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你,是我的一切。”
“……”
喻泽绫感受到意识海的波动,几滴炙热的水滴落在他的脑袋上——这具身体的主人,在哭泣。
过了很久,韩澄澜洗了把脸也没能抹去眼角红肿的痕迹。他跌进床上,把脸埋在昨晚鬼面安静躺着的位置上。
他听见喻泽绫温柔的低语。
“澄澜,过两天……陪我回重明塔吧。”
他闷闷地发去声音,却没有任何的不情愿:“好啊。我陪你。”
『如果逃不开那一天,请至少让我能好好与你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