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者……”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空灵又充满力量的女声传过来:
“降者,亦杀!”
萧恹顿住,转头看去。
便见宁溪撑着红缨枪,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有士兵道:
“刚刚说话的是宁神吗?”
“好像是,宁神怎么会说这种话?战场上,向来都是降者不杀的。”
“这样会不会太过残忍了点?”
“对呀!连降者都杀,这样传出去,别国岂不是觉得我们安国残暴无比?”
“宁神莫不是伤到了脑子?这三皇子若是连降者都杀,必定会遭天下之人口诛笔伐……”
众人窃窃私语。
有质疑,有怀疑,亦有愤怒。
林昭月和宁一走到宁溪身边,林昭月扶住她,虽然心中十分担心宁溪的伤,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断师父,只能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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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溪有了林昭月的搀扶,轻松了许多。
她的目光缓缓掠过交头接耳的士兵,收回视线时,眼神冷冽,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
她用尽全力高声道:
“或许你们会觉得我的想法残忍,可是,你们怎么不想想北洲城的惨状!
北厥地处荒蛮,今年又逢雪灾,我们有多少人失去家园,有多少人的牛羊被冻死,有多少人会死在这个冬天。
这个冬天,对于我们土地辽阔,物产丰富的安国尚且艰难,你们以为他们北厥人哪来的那么多的物资来攻打安国?
他们靠烧杀抢掠,他们饿极了,是会吃人的!
打了这么多天的仗,他们那么多人,粮草早就被耗得差不多了。
可是你们可有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一丝丝粮食要被耗光的窘态?
如果你们现在去看看他们的伙房,一定会看到满地的尸骨!而那些尸骨,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安国的子民,北洲城的百姓,他们不放过我们的百姓,以人为食。
几个前朝余孽就能搅乱我们安国的正局,让你们狼狈不堪,你们觉得如果收纳五十多万个这样残暴的、毫无人性的异族,我们安国会面临的是什么?
那绝对是野蛮文化对文明文化的侵袭,我们安国会面临灭顶之灾,比在叶氏统治下更艰辛,更惨无人道!难道你们想让自己的子女哪天被贴上骨烂的标签,被端上餐桌吗?”
宁溪的字字句句,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萧恹看着她,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眼神复杂。
宁溪继续道:
“更何况,若是收留他们,五十多万的人口,不是五十个,谁给他们房子住?谁给他们吃的?谁给他们一份工作?又有谁,能去教化他们?这次这一战,我们安国死了那么的士兵,那么多的同胞,我们今年雪灾,那么多人流离失所,你们……”
宁溪话还没说完,只觉眼皮一沉,身子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萧恹,突然就释怀了。
他的眼里没有震惊、没有质疑,没有责怪。
他的眼神很深,深到她这个娘亲都看不清,可莫名的,她能从他深邃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丝的认同和敬重。
明明两人之前没见过面,可是现在,宁溪莫名的觉得刚刚他应该想说的不是降者不杀,而是降者亦杀。
她不知道这个时代会不会认同她的观点,观念,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但是她刚刚在开口的那一刹那,她便决定了,这个恶人,她来当!
如果她的儿子跟她是一样的想法,那她更不会让他背上这样的污点。
母亲保护孩子,是本能。
这一刻,宁溪觉得哪怕她被天下人唾弃,遗臭万年,亦是值得。
“师父……”
“阿娘……”
林昭月和宁一大喊道。
林昭月原本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此刻,看到宁溪软倒在她怀里,口中不断吐出黑血,脑袋有片刻的空白。
“师父……”
她嘴唇颤抖着,手脚不自觉发软,短暂的耳鸣。
正在这时,一只宽厚的大掌落在她的头顶上,宁一笨拙的安慰着她:
“昭昭,你可以的。”
他学着宁溪叫她昭昭。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林昭月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道:
“师父现在需要排毒血,立刻带她回去。”
宁一抱起宁溪就朝宁溪在北阳关住的云苑走去,林昭月看着朝自己这边走来的风眠,道:
“风眠,去马车上取我的医药过来。”
林昭月和宁一带着宁溪去云苑,压根就没再看萧恹一眼。
萧恹眼神微黯,看着宁一怀里的宁溪,又漠然的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