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交付国家,后半生得来闲时照看孙儿。
好在孙儿送过来时已有六岁正是一年级的年龄,懂事和乖巧与之阿珂倒是相反的,他的阿珂从小便像他过世的老妻结婚前一样脾气火热,心直口快。
后来,阿珂呆了五天便走了,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孤独久了——
他喜欢在书房案台前写字,不如说喜欢透过那扇磨砂玻璃看窗外的院子里女儿为孙儿讲故事打理衣服,模糊看不清的玻璃好似能看见曾经妻子也曾这样教育着他们的女儿……
女儿走了,趁着夜色走的。
她哄着看着孙儿睡着,轻轻走出房门,敲响他的房门,军人的警觉让他一下子惊醒坐了起来,打开门,她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爸,我要走了,小宝就拜托你照顾了。”女儿不舍与动容的神情在明亮的黄暖灯下更加清晰,他有些落寞看着她,心下的自责又如泉涌。
他送女儿出的门,临走前,踏出几步路的女儿带着热泪回头看着他认真的说了句话。
“爸,其实我们俩没有恨你,只是若说不怪你,我觉得倒不现实。这几年大姐时常与我打电话交谈你的情况,妈妈临终前握着我们的手说不要恨你,也不要怪你。国家大事,国立才家安。妈妈从小教育我们人之生死,顺应天时,生者还要安康下去。那时候她时常半夜祈祷你平安归来,她也很想你,每次接到你的信都能开心的像个孩子……”
这段话让他驻停在门口许久,女儿的影子早已消失在夜色,风吹的生冷才缓缓回神过来,温热地泪水流经已经衰老的脸庞,心下一阵激动。
“外公,是妈妈走了,对嘛?”冷静幼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呐呐回身,孙儿穿着单薄地睡衣安安静静地站在廊下,小黑依靠在他脚边,目光恹恹地看着他。
一阵冷风过境,妻子许多年前挂的风铃被吹的清脆着响,他静静地隔着夜色望着灯下的孙儿。
许久,叹了口气,蹒跚着走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这是第二次这样摸他,第一次是女儿带他来第一天。
他觉得孙儿很聪慧,大概是遗传的女婿的——他家阿珂也很聪慧。但是他觉得孙儿性子也变得沉默下来,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引起他的乐趣与笑意,只有与小黑玩飞盘时才偶露几丝孩童样子。
阿珂时不时会打来电话,询问孙儿情况,他复杂地看着小小年纪端坐在案台前却老气横秋的练字的孙儿,硬生生地走过去把手机塞进小人的手里,手机里温柔地声音似让他有了些反应,也只一瞬。
——
孙儿十岁那年的有一天突然很开心的跑回来和他说,可不可以给他两块钱。
他第一次见孙儿这样请求他,非常动容,大气地给了一张五十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