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一个被吞噬的灵魂,1985年舒兰县丰广煤矿“1·6”凶杀案

1985年2月的一天,凛冽的北风卷着雪片,在吉林省舒兰县公安局看守所大墙内外横行肆虐着。

看守所内长廊幽幽,冷寂。

一名武警巡逻战士的脚步声在走廊内机械,单调地响着。偶尔,枪头刺刀折射的青光使周围显得更加森严。也许因为过于寂静的缘故,关押在一排排笼子状监舍中呆坐着的人犯格外关注走廊里传出的每一细微声响。仿佛那些在风雪声伴奏下突然响起的声音,随时牵扯着他们未卜的命运。

早饭刚过,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大门处传来,如同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了每个囚犯悸动的心。

脚步声在关押“重号”的监舍门前停止。

“12号……”开锁声、铁门声伴着看守的喊声,“出来!提审……”

一个身材瘦高,白而略长脸面的中年人弓身走出监舍。他不习惯地眨眨眼睛,找了拽身上的旧蓝毛料制服,向前伸出双腕。一名警察给他戴上了手铐。在警察的押送下,几个人迈着不同力度的步子向门外的提审室走去。

其他人犯松下一口气,他们透过门上不足一尺见方的了望孔向外窥视,摧测着。

“你的姓名,年龄,职业……”两名预审人员开始例行的讯问。

“我叫康连福,今年40岁。捕前在舒兰矿务局丰广煤矿……”木然地回答。

“什么职务?”

“副矿长……”康连福显得有些窘迫。

“犯的什么罪?”

“杀……人……”

“谈谈你的简历和犯罪经过……”

“好……吧……”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翻开了自己的履历表……

1946年冬季,康连福出生在吉林省九台县营城煤矿一个普通矿工的家中。从他有记忆的那一天开始,他便习惯了那满目可见的深重颜色。黑亮的煤炭,黑色的皮肤,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胶靴,黑色的土地,黑色的房屋……特别是那一张张黑色的脸庞上那一双活动的眼睛,一口白白的牙齿给他留下的印象更为深刻。

矿山的生活在他的幼小心灵里铭刻下深沉的记忆。黑色,给他带来了幸福和温馨,也使逐渐成长的他感到一种潜意识的莫名其妙的惆怅。但是,他对置身于其中的黑色世界没有反感,没有厌恶。父辈的熏染,从父辈身上继承下来的传统和习惯在他身上悄悄生根,使他与“乌黑的金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中学毕业时,他毫不犹豫地在报考志愿一栏中填写上“吉林省辽源煤炭学校采煤专业”。

1966年秋季,康连福进入吉林省辽源煤炭学校采煤专业就学。1968年秋季,康连福毕业,分配到舒兰矿务局丰广煤矿。

一年多的下井挖煤“改造”,他换取了当时掌权的头头的好感,在大批技术人员普遍“靠边站”的情况下,选派他到第二井口当了技术员,接着又被提升为第四井口的生产段长。伴随着事业上的崭露头角,康连福步入了人生必经的婚恋阶段。经过他的不懈追求,1974年他终于欣喜若狂地娶到了当时性格活泼开朗,举止端庄大方,为众人所瞩目的小学女教员张守芝。

温暖的家庭,温柔的妻子,更加激发了他的进取心。

1978年6月27日,他便被提拔为四井的井长,登上了中层领导的宝座。随后,又当上了煤矿的重要部门——通保科的科长。职务的不断升迁,使康连福这个“幸运儿”的内心有些沾沾自喜了。然而,欲望是永远难以满足的。他在自我陶醉之余,又产生了新的渴求。

“看来,我的中专文凭只能当个中层干部而已,要想往大干,起码的文凭是大专。”目标既定,他在工作之余发奋读书,潜心钻研,在1982年4月考入了吉林工学院进行深造。

从偏僻的山沟,步入首府所在地,大城市的斑斓生活,使康连福那双习惯于炭黑色的眼睛目不暇接了。他仿佛有一种“洞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尤其是在当时的大学校园里滚动着的“自由化”思潮也在冲击着神经敏锐的康连福。他曾经引以为荣的俭朴之风在学府之地受到了“世之骄子”的戏弄和嘲讽。他自认为已经“开化”了的思想在这里得到了新的“启迪与苏醒”。

1984年2月,他终于熬过了二年多的寒窗之苦,带着可以用来提高身价的大专毕业文凭“荣归故里”了。果然,他转而当上了全矿咽喉部门计划科的科长。不久,康连福这个精于世故,善乘改革大潮的“弄潮儿”,凭着既有的条件,大步跃上了主管全矿经营管理的副矿长的金交椅。

接踵而来的事业上的成功和胜利,冲昏了康连福的头脑。他品尝到了权方给他带来的利益,享受到了驾驭权力的快感。但是,同物欲、权欲的暂时性极大满足相比,他又觉得自己的“爱情生活”乏味了许多。康连福感到了一种新的不满足。这种不满足,既有生物性的继续向上奋争的渴求,更多的则是一种动物性的本能欲望的追求。因此,他的性格体系中的谨小慎微和妄自尊大这样两种主要成分,把他雕塑成为一个性格矛盾而复杂的人物。

小主,

在公众面前,他文静沉着,举止得体,表现出一位矿级年轻领导干部的风度,而在他的内心世界中,他用失常的砝码对自己做着不恰当的估量。他一方面陶醉于自己已取得的功名利禄,潜心于“官场技巧”的钻研和“官阶”的升迁;另一方面,他对自己在感官享受上的“欠缺”颇觉不快。他越细思味,越发感到他的那位当年曾拼命追求过的,如今已为他生下二子的“糟糠”,红颜消褪,没有一丁点“现代派”的“味”和“劲儿”。使他体验不到新的感官“刺激”和心理满足。

他玩味着古今中外“英雄自有佳人伴”的范例:项羽有虞姬,吕布戏貂婵……里根前前后后还娶了三个老婆呢!我,一个堂堂的县团级矿长,却.....

哎,懊恼之余,久已积淀在心底的邪欲沉渣开始急剧发酵起来了有了欲望的追求,就要物色、寻找泄欲的目标。

康连福不惜“微服入贱地”,同一名年轻的女流氓进行了四次苟欢。体验到了所渴求的官能刺激。康连福的确不是一个头脑单纯的“白丁”,他在几次“野合”体验过后,敏锐地感到:此等女流之辈暂且“用用”还可以,长此以往怕要坏大事。于是,他“毅然”同那名女流氓切断了联系。

为了寻求稳定、可靠的目标,康连福眼睛“向内”,在矿里的女职工身上进行扫描。猛然间,一个新的形象在他的视觉光圈中“定格”了——她,就是自己任计划科长时的科内统计员果卉。

想着果卉那娇小苗条的体态,文弱腼腆的表情,含羞妩媚的容颜……一丝贪婪之情爬上了康连福那张刻有纹理的长脸上。

“果卉呀,我这有几份材科,你能帮我抄一抄吗?”几天之后,康连福来到计划科,堂堂正正地开始了试探性的“进攻”。

“康矿长,您太客气了,我马上就为您抄。”

轻盈的声音通过康连福的耳廓,回荡在他的心中,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