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一开始该去的本来就是第十三小队，他一直都是西奥多家族的少爷，六岁那年被确定有高级超能力潜力，只是一直不能觉醒，他父亲才不得不忍痛送他来训练营。”大卫笑了一下，然后说，“但他受不了没有跟班和仆人的倒霉日子，所以宁可打架闹事也要跑回来。”

“终于进新训营半年之后的一次太空激发，菲利普觉醒了超能力，是消融系，属于战斗系，很完美的属性。现在他必须得去十三小队了。恰好那一次激发，他们也在我身上发现了能量吸收的现象，但我既没有觉醒超能力，训导师也找不到的潜力极限，于是我和菲利普就一起进了第十三小队。”

“菲利普那家伙简直就是个惹事精，在第十三小队四面树敌，就没有他不招惹的人。甚至在他才七八岁的时候，他就表现出长大以后游戏花丛的浪荡子潜质，勾引得许多天使一样的小女孩儿围着他团团转，以至于我们俩在相当长一段日子里都是男孩儿公敌。”

“除此之外，在第十三小队的日子倒还不错，虽然训练的强度更大也更严苛，随时像挣扎在死亡线上——说起来，整个训练营最令人向往的地方应该就是第十三小队了，特别是对于奴隶小孩儿来说，这里简直是梦幻之地，呆在这儿至少能远离那些人格上践踏与侮辱。”

“当然，新训营也是平等的，但那种平等并不稳固，而是摇摇欲坠。它是沙滩上的城堡，玻璃做的玩具，转眼就会摧枯拉朽。在那里随时都有人确定没有潜力像牲畜一样被拉去新选组，或者有潜力但潜力极限达不到终极被送去奴扈营。而他们所有的人，被带走前都会被装上芯片——国际法规定奴隶加装芯片的最低年龄是十二岁，但这一条由卫城贵族推动，主要也是针对训练营的法案，实际上从来没有在训练营彻底执行过，奴隶小孩儿只要确定了没有终极潜力立即就会被装上芯片，根本不管是八岁，还是十岁，以及会伴随他们一生的电击恐惧。”

“——事实上，能让奴隶驯服的电击恐惧正是他们需要的。他们总选择测试之后，离开新训营之前的黄昏进行魂击，所有新装了芯片的孩子一起，惨叫的声音响彻云霄，有时候甚至延续到半夜，让人听得简直要发疯。这样的事即使是不降临在自己的头上，只是降临在跟你朝夕相处的同伴身上也是够让你受的。并且下一个随时可能就是你。”

“呆在第十三小队，至少在相当程度上能远离那些人间惨剧。而人是健忘的生物，有些事情一旦远离了就会忘却……”大卫的目光中透漏出穿过岁月的悠久回忆，“但即使是在第十三小队，身边的伙伴突然被打上芯片拖走的事情也不能完全被杜绝。奴隶小孩们在这里的逍遥最多只到十二岁，十二岁梦就得醒了。”

“第十三小队里的奴隶小孩都是训导师看不出潜力的。看不出潜力，就没法扔进奴扈营。超能力者们有这么一种让训导师很头疼的存在，而且人数不少。他们表现出成长性的特点，在常规潜力测试中很难通过能量波吸收与溢出的规律找到潜力极限。训练营对待他们的办法是观察能量扭曲，各种身体极限条件下的能量穿透扭曲。观察的界限是十二岁，如果在十二岁前能找到这个扭曲，就证明有八级潜力。而如果在训练营的极限条件下到了十二岁仍然找不到这个扭曲，那么以后一生都不大可能找到这个扭曲了。”

“这个改变命运的扭曲出现的概率不足百万分之一，一个训练营几百年可能碰不上一个。但对终极潜力者的渴望让所有的训练营都孜孜以求。为了这一点微弱的希望，不惜在新训营中给予奴隶小孩儿平等与尊重，不惜设立专门的第十三小队。有的时候，我觉得实在是一种过分的残忍，给予孩子们希望然后又让它彻底破灭，给予从来没品尝过做人滋味的他们做人的权利然后又把它拿走让他们重新屈身为奴，这还不如让他们从来都没品尝过。”

大卫回忆道：“记得那时候在第十三小队曾经有一个男孩子，他五岁那年就被发现有超能力潜力，七岁的时候觉醒，然后他的能量一直在稳步提升，他八岁的时候突破低级壁垒，九岁的时候突破二级，十岁的时候到达三级，但一直都找不到潜力，因此被训导师给予厚望，认为是厚积薄发。”

“他的突破曲线完全符合教科书，简直是标准的天才翻版，所有的训导师都坚信他必定在十二岁前突破中级壁垒，并在能量场中展开那个扭曲。这让他在当时的训练营风光无俩，任何人都不敢招惹他。甚至连菲利普那样骄傲的卫城少爷都不得不对他退避三舍。但那个男孩儿终于十二岁了，就在我们进第十三小队的那年，他的能量场中也终于没能展开那个扭曲，他被装上了芯片。”

大卫的脸色很不好，声音里也有了微微的情绪起伏：“你能想象么，晗晗，只是一个晚上，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就彻底消失了。离开第十三小队的那天清早，他脸色清白地站在瑟瑟的寒风里，蜷缩着肩膀像是被拔光了毛的寒号鸟——不，你见过骟马吗？就是那样。”

“后来他似乎被确定有高级潜力，现在或者还在灰星，或者已经在扈卫军或者宇宙其他地方，寻求越过高级壁垒的契机。”

“你后来又见过他么？”顾晗晗问。

大卫摇头:“曾经有那么一次，那是母亲生奥利弗刚刚去世的那段日子，父亲认为我总是情绪低落是因为身边的扈卫都是成年人的缘故，于是从附庸家族找了很多贵族少年陪伴我，并且还打算从训练营调一批年龄相当的奴扈。我在名单上看见过他的名字，但我拒绝了父亲的建议。”

“我想他应该并不想见到我，而且即使见面也没什么意义，除了增添他突破壁垒时的障碍。希伯来后来应该提醒过父亲，等他碰触到高级的壁垒的时候，签字提供更多资源给他入世，以及更大的自由度。虽然这同样没什么意义，但总比去找奴隶贩子或者训导师的麻烦好一点。想想我其实真的很自私，我很盼着能再次看到他身上曾经那种神采飞扬少年轻狂，一直都期盼，将来也许我们会有机会再见——”

“——我们进训练营大概一年的时间，菲利普顺利突破低级壁垒，于是他父亲就派人接他回家。这是必然的，菲利普的父亲送他来是为了让他能觉醒，现在既然他已经觉醒并突破了，当然得立即接走。西奥多家族也有自己的训练营和优秀的训导师，后面的训练自然有他们接手，没道理让西奥多家族继承人的能量场里打上太多杜兰家的印记。”

“菲利普离开的时候不惜向受命来接他的他父亲的管家撒泼打滚，只为了能把我一起带走。但这显然不可能，他白打了半天滚最终也没能成功。卫城贵族间交换或者赠送奴隶是很普通的事，超能力奴扈甚至高级都不稀奇，但其中绝不包括训练营里还没确定潜力的奴隶小孩。不互赠交换没装芯片的奴隶是卫城贵族的传统和基本礼貌，和彩票永远不能代买是一个道理。尽管西奥多家族与杜兰家族是累世交好的荆棘枝家族，但如果提出来是索要一个十二岁以下还没有装过芯片的童奴，那也是太过失礼了。”

“菲利普最后气急败坏地上了飞船，临行前诅咒发誓他一回到灯塔星就立即想办法把我弄过去。后来他的确想办法了，他父亲被他缠得没办法，答应跟杜兰家交涉。等我一满十二岁，就杜兰家把我送给他们。而如果我是在十二岁前被确定潜力，那么他就立即要人，而不必等到装芯片。即便是高级潜力也不过是用另一个高级交换罢了，为了满足儿子的一点小心愿，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尽管这在卫城贵族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几句笑谈，但我内心里其实挺感激西奥多阁下。后来西奥多家族要做我附庸的时候我心里其实非常不情愿，但又不可能拒绝或者让菲利普看出这种不情愿，于是也唯有在后来的家族内斗里尽可能让西奥多阁下置身事外。”

“——菲利普走了之后，剩下我一个人，再也用不着操心他的那些麻烦事也不必再做男性公敌，日子一下子冷清了。训练、激发、测试，转眼又是半年过去了。我进训练营已经一年半，一个完整的标准激发过程全部都做完了，训导师依然没能找到我的潜力极限。能量反馈对我似乎完全没用，任何测试能量打进我的身体，都像是进了黑洞，根本没有能量溢出，跟别说观测其中的特性了。于是只好宣布标准激发测试对我无效，只能进入非常规激发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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