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好像突然就热得人喘不过气来,整整五个军团没有遭遇任何像样的抵抗便攻入了塞连的营地。福熙将军很是疑惑,在营地外近五百码的空地上,他依然能清楚地听到音乐声——那是兰斯军团里的军乐手们用笛声和鼓声来鼓励战友的信号,这说明前方的战斗强度并不太高。而其他战斗的杂音则更为响亮:骑士冲锋的怒吼、痛苦的尖叫声、垂死之人的哭声、钢铁之间的铿锵碰撞、筋肉与骨头撞击在盾牌表面的嘎吱声,以及刀剑劈砍入肉的噗嗤撕裂声。
就在福熙将军开始考虑要不要让预备队投入战斗的时候,敌人开始溃逃了。幸存的塞连士兵像受惊的松鸡一样从大敞的正门里逃了出来,只留下他们满身是血,或死或伤的同伴躺在泥地里。
“骑士团,准备追击残敌!”不需要请示福熙将军,一个熟悉将军脾气的年轻军官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大喊道:“步兵团打开一个缺口,快!让他们从预定好的路线逃跑!”
这不正常。到正午时分,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距离攻入塞连营地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福熙将军和周围的军官们不同,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放松与笑意。
敌人还在不断地逃出营地,他们纷纷撞死在厚实的盾墙上,被长戟挑到空中刺死,或是倒在漫天箭雨下,或被步战骑士们的阔剑抡翻…福熙摇了摇头,他不认为这样一群装备简陋、士气低下,无头苍蝇似的塞连人有能力全歼第六军团。
也许是他们还在隐藏实力吧,福熙将军想。他注意到有些逃出包围圈的塞连人在努力重整队形,而他们竟然不惧怕摆开冲锋阵势的骑士们。勇气可嘉,但愚蠢至极。当骑士们发动冲锋时,那些试图抵抗的塞连人被轻易消灭了。一排骑枪被挺起的时候,十几个倒霉的塞连人被抛上了天,他们着陆时肚皮已经被剖开了一个大洞,肠子像长绳般挂在骑枪上、马蹄上。在一声声懊恼的咒骂与残酷的笑声中,沾满鲜血与粪便恶臭的武器被再次挺起,反复在人群中戳刺,掀起一阵阵悲鸣。
没什么好看的了。福熙将军把每个军团的高级军官都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敌人罕有训练有素的年轻人,而且人数不多,这很反常。”福熙直截了当地说道:“如果这就是他们的主力部队,那我只带一个骑士团就能踏平塞连皇帝的宫殿。”
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阴沉的脸色足以说明问题。就在此时,一个骑士摘下头盔,走了过来。
“将军,我们从俘虏的口中得知,这只是一支由少量塞连民兵胁迫我方边境平民组成的诱饵部队。敌人的主力从昨日清晨起便按纵队依次撤向北方了。”骑士指着一条穿过树林,一直延伸到山谷深处的小路说道:“就是那里,我们发现了许多车辙和脚印,敌人的主力应该是朝那里去了。”
“他们想在林中伏击我们。”一个军官接道。
“不,他们不会这么做的。”骑士面无表情地瞥了那个军官一眼,阴沉地分析道:“确实,林中是不错的伏击位置,但根据角鹰骑士的回报来看,敌人撤退的相当仓促。而且那片树林并不大,无法隐藏太多部队。我看,就算树林中有埋伏,也只可能有小股杂兵。如果现在追击,我们还能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将敌人的主力拦截在最近的堡垒外。”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福熙吼道:“你要等这帮狡诈的野蛮人逃到城墙后再瞪大眼睛看他们是如何在角鹰骑士的眼皮底下,往一小片树林里塞了一整个军团的伏兵吗?追击!给我追!骑兵部队先行,步兵紧跟上去,不要跟我说什么可是!如果我们不得不打一场攻城战,那战损将比被伏击要大得多。弗兰克,谨慎是良好的品格,但怯懦不是。还有谁有问题吗?”
“我去指挥骑兵部队,让他们马上出发。”已经有一个胖胖的军官表态了。
就在其他人正犹豫时,一名角鹰骑士跑了过来,激动地报告道:“将军,我们在东北方九十里外的平原上发现了敌人主力部队的踪影。他们正在向克里提堡垒撤退,更重要的是…”他喘了口气,声调随激动的心情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度,“我在敌人的队伍中心发现了红黑底色的海德拉旗帜!”
这个消息让所有心存疑虑的军官把疑问咽回了肚里。作为塞连人的宿敌,几乎没有哪个兰斯军官不知道,红黑底色的海德拉旗帜是塞连皇帝强悍力量与生命力的象征,这就意味着塞连皇帝也在那支正在撤退的军队中。尽管很少有兰斯人会深入研究塞连人的宫廷政治体系和较为落后的作战方式,但所有人都知道,塞连是一个个类似部落或小邦拼凑出的松散帝国。塞连的每支军队都是由平日里关系紧张的将军和贵族们所领导。这些不可一世的蛮子都只屈膝于他们的皇帝——腓特烈三世。
小主,
精通政治游戏的兰斯人知道,那些塞连的将军只会发誓效忠于一位具有支配性力量的领袖,一旦这位领袖倒下,塞连集结的大军便会迅速溃散。
假如能俘虏塞连的皇帝…
不等福熙再次开口,军官们便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人人都想抢在最前面,完成这惊天动地的伟业。塞连人没有骑兵部队,这就意味着他们无法摆脱骑士们的追击,因此,福熙将各军团中的所有骑兵部队都召集起来,命令他们必须在塞连人逃走前阻断他们的撤退。只要能拖住塞连主力的脚步,福熙便有把握在两天内活捉他们的皇帝,并一举夺回失守的堡垒。假如一切顺利,等他再回到王都时,就再也不需要和约克公爵用谈判的方式解决矛盾了。
看军官们兴奋不已的样子,那角鹰骑士犹豫了一下,决定把坏消息先咽回肚里——有大片乌云正从北方的天空飘来,不久之后,恐怕会有暴雨降临,到时角鹰骑士将无法为主力部队提供任何预警信息。雨水会极大地限制视野,即使有人能安抚好被雷鸣吓坏的坐骑成功起飞,也没谁敢飞到贴近云层的高度去侦查敌情,毕竟历史上有太多惨痛的教训了——那些胆敢在雷暴中靠近云层的角鹰骑士,最终都变成了焦黑的尸体。
几个身穿破烂盔甲的塞连民兵坐在远处的空地上,蜷缩在一起,捂着伤口,冷眼看着兰斯骑士们纷纷拍马离开,消失在树林中。作为失去作战能力的战俘,他们眼中的异样神采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甚至是看管他们的士兵,也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骑士们远去的背影上。
“希望古斯塔夫公爵的表现能对得起兄弟们的牺牲。”
“嘿,你,刚才说什么?”一个耳尖的兰斯士兵把武器对准了窃窃私语的塞连战俘。
“没什么,我说暴雨就快来了。”
“什么?”看守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看了看远方笼罩半边天空的厚重乌云,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这些浑身是血,臭烘烘的可怜虫。
“是啊,风暴就要来了。”一个络腮胡上沾满鲜血和灰尘,断了条胳膊的塞连军官冷笑着戏谑道:“希望你们这些旱鸭子已经做好淋雨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