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记忆找到了庄园入口,那对红铜大门被雄伟的石制拱廊包裹着,依稀能让人想起它曾经的辉煌岁月。劳伦斯在门前驻足了片刻,犹豫着用把手轻轻敲了敲紧锁的大门。
过了一会,才有位穿着褪色旧礼服的驼背老人来开了门。劳伦斯知道,老人是这座庄园里的唯一一位仆人,名叫波顿。
“天呐,是少爷!少爷回来了!”老波顿叫了起来,他一边打开门,一边去接劳伦斯的佩剑。这是他很久以前就养成的习惯,在劳伦斯还未成年时,他就已经习惯了接过劳伦斯手中的东西,把它们摆放在合适的位置,以免劳伦斯随手乱扔东西,惹得老爷不快——酒瓶、手杖、礼帽或是大衣,他都曾接手过。只是这次,劳伦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让他的手抓了个空。
“抱歉,习惯了。”劳伦斯勉强地笑了笑,将佩剑递了过去。
“不必在意,少爷,是我上年纪了。”老波顿叹了口气,接过劳伦斯的佩剑,“快进来吧少爷,我去给您准备冰镇柠檬水。”
啊,柠檬水。劳伦斯的喉结下意识动了一下,他还记得自己年幼时曾愤怒地对老波顿大吼大叫,表示在夏天他要像其他少爷一样喝冰镇的柠檬水。后来,老波顿顶着烈日,捏着三枚银币跑到集市,与商贩杀了半个钟头的价,才买到了两个柠檬。接着他又一路奔向王宫后墙的冰窖,对守卫软磨硬泡了好一会才要到了一袋冰块。待他打着喷嚏把冰镇柠檬水端到劳伦斯面前,劳伦斯撅到耳根的嘴巴才放松下来,露出了笑容。因为带着浑身热汗一头扎进冰窖,老波顿大病了一周,劳伦斯也被侯爵狠揍了一顿。直到现在,劳伦斯每次想起此事,都对老波顿有些愧疚。
“不用麻烦了,您去休息吧。”劳伦斯一进门,庄园内幽深清新的凉爽空气便让他意识到自己此前的要求有多么不可理喻。
“没关系的少爷,几周前约克公爵家的女仆长送来了一筐柠檬,恰好我也买了一些硝石…很方便的,少爷,请您先坐一会,我马上就…”
“波顿。”一个压抑着愤怒的低沉男声从楼上传来,“没必要对这种衣冠枭獍之徒以礼相待。”
亚当侯爵在一位年轻人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下楼梯。劳伦斯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之前组织好的问候都卡在了喉咙里,他只好低头向自己的父亲行礼。
“你还有脸回来?”那年轻人正是侯爵的长子,劳伦斯的哥哥。他毫不理会兄弟低眉顺眼的模样,夸张地哀叹道:“我真是死都想不到你会表现得这么恭顺,是因为钱花光了吗?还是…”
“艾伦多。”侯爵摇了摇头,示意劳伦斯的哥哥闭嘴。在艾伦多的话语中,侯爵察觉到了他对自己兄弟的嫉妒。他们曾亲密无间,几乎不分彼此,但国王的决定是主观而不可抗拒的,劳伦斯成了一名银翼骑士,而艾伦多没有。
“滚吧,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亚当·卢修斯是位过时的人物。这个已然萎靡不振且颇为寒酸落魄的男人早在上一任亚当侯爵在世时就已经是菲利普五世身边的宠臣了,然而随着新王登基,不善言辞不苟言笑的卢修斯如今已经被众多巧舌如簧、精通艺术表演的弄臣给挤出了宫廷,风头不再。他是另一个年代的贵族,是保守派与古典议会的遗老,他脾气顽固,还有些刚愎自用,哪怕亚当家族的荣光已经黯淡,他依然固执地认为总有一天亚当家族能重回权力中心,为王室效力,虽然除了他以外每个家族成员都知道这是白日做梦。
“父亲,兄长,我是来道歉的。”劳伦斯压抑着心中的不快,低沉地说道。
“好吧,我知道你缺乏荣誉感,毫无教养,所以我不会介意你在离开前说些什么,我的兄弟。”
“是吗,你的剑术要有你的舌头那么犀利,也许成为银翼骑士的人就是你了。”劳伦斯反唇相讥。
艾伦多吼叫起来,他绑在衬衣里的壮硕肌肉在愤怒地抖动,这是他不可触碰的痛处。他转身从墙壁上抽出一把锋利的剑,对劳伦斯低沉地咕哝着,发出了挑战。
“我劝你别这么做。”劳伦斯从他毫无实战价值的架势就能看出,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艾伦多会被他在三回合内以迅猛的攻势击败,而且劳伦斯不一定能保证他不会受伤。
艾伦多停顿了一下,他以为劳伦斯依然是那个不学无术的虚张声势之徒。所以他不屑地冷笑着,向劳伦斯走去,为了表现出戏剧性的效果,他将闪着寒光的剑刃在身侧旋转了两圈,以示炫耀,或警告。
劳伦斯犹豫了,他的手指搭在剑柄上。老波顿看着兄弟俩剑拔弩张的架势,一时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当艾伦多离劳伦斯只有五步时,劳伦斯拔出了剑,躬着腰,重心前倾,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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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侯爵嘶哑的咆哮让两人停下了动作。在侯爵严厉地注视下,劳伦斯不情愿地把剑插进鞘,艾伦多把持剑的手放下,但眼中的憎恨依然没有消退丝毫。
“我说了,我只是来道歉的。”
“我不接受,亚当家的每个人都不会接受。”侯爵缓缓坐在沙发上,让姿势显得更加庄严,“从你冒犯长公主的那时起,你就已经不是亚当家族的成员了。更何况,你不仅没在战场上获得荣誉,反而挺身保护一个塞连女人。你以为你很英勇吗?站在一个倒下的*身边,保护她,和接近她的敌人作战…你不在意荣誉是一回事,而将家族荣誉摧辱到一文不值,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无意如此。还有,她是我的…”
“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家族荣誉。”侯爵的声音依然很刺耳,但语气已经有所缓和,批评已经变成了谈判。“你现在回来还要做什么呢,羞辱我吗?还是说,炫耀你终于毁掉了亚当家族的荣誉?”
劳伦斯不
劳伦斯沿着破败不堪的老路缓步前行,他知道眼前这座庄园是他的家,只是他努力回忆了许久,也没寻到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