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东吴这边的将领,全跟他关家有仇那是说多了,但是拉出一半来肯定有漏网的,因此关兴敲诈起来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步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来到公安城的。引路的汉军士兵因为连日来屡次胜利,对这位东吴的高官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事实上步骘还能从对方脸上看到跃跃欲试的态度和略带轻视的眼神。
哦,是之前胖揍吴军水师的那批蜀军水师没错了。
进入城中县府,李严等将领早已在那等候。步骘见状便上前拱手行礼:“东吴右将军步骘,见过诸位将军。此次前来,乃是我主已经遣使前往成都商议议和之事,望能与诸位坦诚相商,勿要制造摩擦,以免妨碍议和。”
李严微微点头,却并未回应他的客气:“步将军,你东吴将领无端挑衅攻击,如今又来议和,这其中真伪,实难分辨。”
步骘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李严,当下神色不变,从容道:“李都护,正所谓战端一起,生灵涂炭,如今魏国在北方虎视眈眈,吴蜀都不能独自抗敌,须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且我主孙权顾及两家盟友之义,故而决定议和,此乃真心实意。”
然后他就听到一旁的关兴冷笑一声:“哼,两家盟友之义?那当初夺荆州之时,怎不见你们东吴顾及两家盟友之义?如今怕是打不过了,才来议和吧。”
步骘一眼看到正是眉头微皱:“汉寿亭侯,往事已矣,如今我们应着眼于当下,寻求和平之法,而非纠结于过去。某此次带着诚意而来,以免双方发生摩擦,耽误两国君主决策,不该受此羞辱。”
关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倒是张苞从旁边摸出一个算盘来:“步将军,议和可以,我军若非被你方抢先攻击,原本也不愿意刀兵相见——”
步骘很想骂一句你们带着铁船顺江而下,兵马钱粮准备充足,哪里有“不愿刀兵相见”的样子,不过形势比人强,所以他也只好听着对方放话。
“——但你们东吴那些将领和士兵,在我们这儿吃了这么久的饭,这饭钱总得算一算吧?另外前些日子交战,我军多有伤亡,这赔偿抚恤你们也得出。”
哪怕步骘来之前已经预想到对方会羞辱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啊?”了一声,结果导致张苞皱起眉头:
“怎么,步将军不是为了和谈以及赎回自家将士来的么?”
天地良心,步骘来之前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前几次交战吴军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又被抓获不少将领(含低级将领,比如司马、曲长),按照以往惯例,就算交换俘虏也是交换中级将领,他本次前来一方面是想跟蜀军通个气,近期不要交战,静等诸葛瑾的和谈团的消息,另一方面是来看看周循、孙绍、周邵等人的情况,若是蜀军折辱他们的话,就求个情,若是蜀军以礼相待,那么就看看能不能套套近乎花点赎金把人赎回来。
这事儿不丢人,你看曹魏的肉票大将军夏侯惇不是也不嫌丢人么?
所以听到张苞后一句话的时候,步骘一点都没有受辱的感觉,反而心中一喜——蜀军目光短浅,居然愿意用赎金来换将领,而且听这意思,不但可以换将领,甚至连士兵也能换,要知道东吴的部曲制度比魏蜀两国有一点特殊之处就是东吴的部曲本身多具私兵性质,或称“家部曲”,而且可以世袭,父子兄弟递相继承。部曲的数量侧面彰显将领本身的实力,而且一旦受损严重,如果孙权不肯花费金钱帮其重新武装的话,那么受损的将领很容易一蹶不振。
这也是为什么东吴防守战人人用命,对外进攻的时候作战欲望不高。
于是他立即点头:“这位将军说的是,我军将士在此多有叨扰,理应赔偿贵军损失。只是饭钱与抚恤之数,还望将军明示,也好让我回去向主上禀报。”
张苞一听,来了兴致,他把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哼,那咱们好好算算。就先说这饭钱,普通士兵每日两餐,粗茶淡饭,算下来一人一日三十钱,那些将领自然要精细些,一人一日百钱。如今最早被俘的士兵已接近一月,后续被俘也有半月,至于抚恤,每位战死的汉军将士,需以二十金、绢帛十匹来算,受伤者也需根据伤势轻重赔偿相应的药材和钱财。另外还有本身的赎金——”
步骘心中暗暗叫苦,这价钱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但脸上仍不动声色:“张将军,此数是否过高?两军交战,伤亡在所难免,如此高额赔偿,东吴恐难以承受。况且,贵军也给我军造成了损失。”
然后他看到张苞点点头:“你说得对,但是我们打赢了。或者我把你请去战俘营,你当众告诉他们东吴不愿意赎回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
这种做法肯定是步骘无法接受的,无法赎回是一回事儿,但是有机会赎回却拒绝,那么其余士兵知晓后,以后也不敢再拼命作战了。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李严开口了:“兴国将军,勿要为难步将军,可先引着步将军去战俘营,与吴军的将士们见一见,让他知晓我们并未苛责,等步将军看完后返回将领,再与他人商议便是。”
“喏!”
步骘深知这是一人红脸一人白脸的讨论,不过此时不能与他们硬顶,便点头称是,于是李严让关兴张苞带着步骘前往战俘营与来此地劳改的吴军战俘们见上一面。
周邵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步骘的,他的第一反应是步骘也被抓了,但很快看到步骘本身神态自然,身旁的汉军将领也没有为难的样子,便反应过来对方很可能是作为使者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