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难看”时,花谕笙的眼底飘过一缕极少见的恹意。
此言一出,郗禾心中的秤也短暂地偏向了一边。
“谢谢你。”郗禾认真地看向直起身的花谕笙,诚挚地道谢。
花谕笙得到了准确的答复,心底这才松了口气,弯起眉眼笑了笑,骨节分明的手指习惯性地抚过手杖上的碧翠宝石,转身引郗禾上楼:“请。”
剔透的灯光穿过餐厅右上方的琉璃窗,落在鲜红地毯的金纹上,折射出奢靡的色泽。
说实话。
郗禾答应的一瞬间就有点后悔了。
她感受着身后无数双刺人的视线,跟在花谕笙的背后走上红色的地毯,神不守舍地端着盘子,好像踩在软绵绵的云上。
“到了。”花谕笙看见她目光炯炯地盯着地面,好像生怕滑倒,友善地给她拉开自己身旁的椅子。
平时这里只有四个椅子。
方才已经有人识时务地提前多加了一把,放在花谕笙的身边。
“谢谢。”郗禾小心地将餐盘放在桌上,没发出半点声音,一抬头就对上了桌子正对面的孝随琛透着压迫性的凝视,下意识又垂下了眼,坐着的姿势愈发拘束。
雪白桌布上镂空的玫瑰花纹好像要被她盯出火星来。
如坐针毡,不过如是。
往日里美味的面包现在吃起来都味如嚼蜡,每一口都吃得她辛苦异常,逼得她不知不觉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受这个罪。
吃饭原本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才对。
此刻的氛围却尴尬得好像呼吸声稍微重一点都会变得很奇怪。
孝随琛盯着郗禾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包,哪怕塞得喉咙干也硬咽了下去,格格不入到令他心烦,“啧”了声。
孝随琛“咚”地一下站起身来,椅子被他的动作推得向后倒地发出“啪”的大声响,转身就走。
“……”
诡异的寂静蔓延开来,连呼吸声都仿佛重如擂鼓。
郗禾咀嚼的动作一停,后悔的情绪愈发浓厚。
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觉得不幸。
这下,楼上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郗禾低着头,看到的事物也只有黑色发丝间小小的一块地,吃面包的速度也不慢,尽力避免与旁人对上视线,似乎也想急着离开。
她手腕边却突然放下了一杯温热的红茶,打散了这过于紧迫的气氛。
“放轻松点,用餐而已。”花谕笙温和地开口。
“谢谢。”郗禾像是被面包梗到,嗓子微微有点哑。
无论花谕笙究竟是什么态度,他礼貌的行为都缓和了郗禾强烈的不适。
郗禾今天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被孝随琛带来的,虽然烦没礼貌又给人乱添麻烦的孝随琛,但也不至于恨屋及乌。
即便她依然能明显感觉到花谕笙骨子里透着股傲气,但相较于孝随琛,他至少…至少保持了礼貌。
救命。
郗禾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用人际交往中最基本的事来评价一个人。
“圣德的同学们往常也不会这样。”花谕笙端着茶杯,轻声打破了这宁静,望向郗禾,无奈地说,“没想到今天碰见随琛的事会这么没有分寸。”
只剩下了两个人,花谕笙说话要更为随意,也亲和一些。
原本令人窒息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郗禾抿着唇,出于对话礼节,谨慎地看向花谕笙。
“随琛随意妄为惯了,对谁都如此,我代他与你道声歉。”花谕笙笑着,眉眼精致细腻似一幅油画,透着无尽的耐心,“你之后还因为他遇上其他麻烦,也可以找我帮忙。”
“谢谢。”郗禾再一次重复,心里却不以为然。
孝随琛是什么脾气,圣德谁人不知。
她不是第一天来圣德,也知道那些大少爷大小姐们究竟是“没有分寸”还是本就行事不羁,尤其是对她这种不需要顾忌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