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痛苦、后悔、愤怒，多种情绪复杂地交杂在一起如同毒药侵蚀着齐格非的内心。

至少主观上齐格非确实是因为这些事情痛苦着，吴铭只要能够确认这一点就足够了。

吴铭点点头接受了她的解释，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太久，毕竟时间宝贵那个黑衣AI少女随时都可能找上门来，他接着问道：“这个城市的主系统AI曾经给我看过一些监控录像，在动力核心和反重力装置都完好的情况下，你是怎么登上高空飞行的天空都市的？”

他没有问齐格非为什么要杀死核心控制室内的人，因为现在问这种问题没太大的意义。

‘如果想欺骗他人，有时候片面的真相和真话比谎言更加有效。’根据自己的人生经历和从康斯坦丁身上见识到的行骗模式，吴铭不仅彻底理解了这句话，还对欺骗有了更深的理解。

在精神链接能直接测谎的便利功能下，任何主观上主动欺骗的意图将无所遁形。但吴铭怀疑像那种好心办坏事的非主观欺骗却无法侦测。即——自己在主观上并不知道说出的话是谎言，坚信自己所说的全是真话并且不存在任何主观上想要去欺骗对方的意图。

简单来说，如果齐格非是个疯子，在她的认知中世界上其他人都是恶心的肉块怪物，而她是这个疯狂世界中唯一的正常人，杀死那些怪物是为了替天行道，那么即便她通过精神链接向吴铭传达这一信息，后者所能感受的也全都是听上去像疯言疯语般的真话。

精神链接能测定出一个人的主观欺骗意图，但不能等同它可以测定出这种自以为真然后传递错误情报的非主观欺骗和误导。

“我们没有登上高空飞行的天空都市，在我们几人循着求救信号赶到附近的时候，天空都市已经坠落在数公里远的地方了。”齐格非的情绪波动重新回归平稳，她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况，并尽可能的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知给吴铭：“在我们刚出发没多久的时候，留守在天空都市的好友就发现城市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私下给我发来消息抱怨有些人并没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还有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人造谣说城内发现了魔化植物这些琐事。”

“但紧接着格拉摩根方面传来联络信息为了保证整个斩首行动的成功率而实行了通讯静默，管制了所有从格拉摩根传出的通讯联络，在斩首部队按照既定线路到达核心防线以前，格拉摩根会始终保持远程支援，诱导拟态生物绕开斩首部队前进方向，保证潜入成功。”

“后来在斩首部队进入生命树布下的防线范围突然失去了天空都市的远程支援后，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天空都市的联络信号，得知外部区域被生命树及其仆从攻陷难以进行远程支援的事实。为此我和其他几个队友与执行计划的大部队发生了争执，我们几个担心亲人和朋友的队员擅自脱离了大部队，执意回救，而他们继续执行计划。可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天空都市已经被攻破并且坠落在地面上了……”

吴铭不由皱起眉头，齐格非所说的和黑衣少女提供的情报可以说是完全矛盾，这个龙妹子自称是在格拉摩根坠落之后才进入都市的，而后者的说法却是因为齐格非攻陷了动力核心，失去供能的她不得不启动备用能源完成迫降，登陆格拉摩根的关键时间节点完全对不上，他捏着下巴自语道：“在回救的过程中被攻陷……不，在时间顺序上就存在问题……接下来呢？”

“我和几个队友一起进入了坠毁的天空都市遭受了数次袭击，一开始都是一些魔化植物和不入流的拟态生物，最后终于在进入核心控制区的时候遇到了其他还活着的人，紧接着就被他们袭击了……”

“袭击？”

“嗯，不由分说的攻击，我们最后付出了两名队友的生命为代价才战胜他们，那些人配合得默契无间，有点像是常年合作的搭档，又有点像是被同一个思想操纵的不同个体，哪怕在被隔开完全没有眼神、动作交流的情况下也可以完成配合战斗，前期所有擅长战斗的精锐成员都被调入斩首部队了，剩下来留守的少量战斗人员我也都认识并不在那几人之中。”

“进入核心控制区后，我们就发现生命树的根系已经完全入侵到内部了，很多人都被生命树的根系结成了茧，那些没有被结成茧的人就跟发了疯一样疯狂袭击我们，队友一个接一个死去，不知不觉间还在苟延残喘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再后来可能是斩首部队那边进展顺利，生命树没有更多的精力来顾及这边的问题，我才逃过一劫能在天空都市内自由行动，可我从生命树根系侵蚀的区域开始到还保持正常的控制区，几乎找遍了核心控制区都没能找到我朋友，后来我才知道她……”

齐格非的描述让吴铭想起了之前看到的监控录像，好几段的监控录像中前者都是孤军奋战与数名配合精妙的超凡者小队对抗，这些录像至少可以侧面证实齐格非说的话是客观事实的一部分，如果她真是个存在认知偏差的疯子，想要设计一个逻辑自洽，而且客观事实还得正好吻合吴铭在黑衣少女那里看到的监控录像这样的骗局可不简单。

首先因为信息黑箱的关系，齐格非无法具体得知黑衣少女到底给吴铭看的监控录像有什么内容，哪怕这种类似的手段黑衣少女也对其他人用过，她也没办法肯定这次黑衣少女会用相同的监控录像来误导吴铭，再加上精神链接的辅助，任何主观上的欺骗意图都会被识破，齐格非在主观上能欺骗他们的可行性非常低。

可若是非主观欺骗的话，设计这个骗局的人又很难在譬如吴铭按个按钮把核心控制区的一部分给炸没了这种未知因素的影响下，保证事态发展的每一步都在自己的计划中。

“吴铭，绝对不能让系统AI被生命树吞噬，也不能让这座天空都市到达生命树所在的区域，我继承了黑龙的力量，也相应地继承了她的知识。我隐约能够感觉得到，如果生命树吞噬了系统AI的话，它很可能会进化到……”

吴铭点了点头打断了还想说下去的齐格非：“我知道了，老赵。”

“管理者吴铭，我根据之前与黑衣少女接触的记录已经将相关疑点列了出来，请过目。”赵姒妲眼睛闪了闪，在与吴铭的精神链接中向他共享了自己刚刚列出的疑点。

“帮大忙了。飞哥，接下来我们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动，要一起去不？”吴铭刚想伸出手摸摸赵姒妲的脑袋，站在旁边的伊丽莎白就把脑袋拱了过来，把赵姒妲挤到一边不说还朝她吐起了舌头，结果马上就被人偶妹甩出的透明丝线给绑了起来。

“去干什么？”齐格非眼神古怪地看着正在打闹的两人问道。

“干什么？当然是帮拉普达一把，让剧情走向还原原作啊。”吴铭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笑得就像是一个马上就要去炸厕所的熊孩子一样，完全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