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慌不已,想阻止阿姐入世的念头,却不想薛顺时笑道:“天命说我会死?”
“颂宜,即便生在薛氏,我也是从不信命的。”
她明媚张扬的眼中尽是锋锐意气:“天若要我死,那我便闯破这个天!”
她还是没能阻止薛顺时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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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颂宜自幼修习占星,知晓占星之术所预衍的未来绝对会实现。可这一刻,她却无比希望自己曾经的信仰是错的,希望既定的天命是能够更改的。
苦等三年,她等来了薛顺时的死讯和一封信。
信上言语不见昔日意气,唯有逆天不成的苦涩沧桑。
薛颂宜将那封信反复看了许多遍,能够倒背如流。
她麻木地佩上原本属于阿姐的家主玉佩,成为执掌淀山薛氏,淡漠冷静,恪守天命的淀夫人。
人间再无薛颂宜,世上唯余淀夫人。
-
淀夫人无疑是厌恶薛宓的。
每次看到她,她心中无处发泄的憎恨便会涌上心头。
阿姐死的时候有多么难过,她对这个孩子的恨就有多么强烈。
她曾在无人的雨夜,在薛宓熟睡之时,抬手覆上她的脖颈。
纤细,脆弱,掌心处能感受到她细微的脉搏。
淀夫人面色平静,缓缓收紧手指。
却见年幼的女童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轻声梦呓:“阿娘...”
“阿娘...你理理我...”
天边突然闪过无声暗雷,光芒瞬间照亮昏暗的屋内。
也照亮了淀夫人微微颤着的手指。
她试过很多次,却一次都没能杀了薛宓。
于是她故意冷落疏远薛宓,生怕心中那点该死的怜惜一发不可收拾。
烦人的丫头一天天长大,看着她与阿姐越来越相似的脾性,又意外发现了她小心藏匿的木剑,淀夫人只觉震悚。
她愤怒,恼恨。
——她怎能学剑?!
淀夫人近乎无情地折断了她所有关于剑的念想,打压她、漠视她。却不想在薛宓口中竟听到了那番能够称为她每夜噩梦的话。
那一刹那,她在薛宓的身上看到了阿姐。
天命难改,人之一生,皆有定数。
阿姐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她死了。
可无论多么厌恶这个孩子,无论多么不想承认,在淀夫人想到薛宓日后可能会同阿姐一般,明知不可为,却依然毫不迟疑踏上一条不归路时,她害怕了。
所以她说:“你必须服。”
我不想你死,所以你必须服。
时光倏然压缩交叠,她在对薛宓说,也在对十年前执意离去的阿姐所说。
这世间她已经待得足够厌倦。
看过了昔日爱侣却拔刀相向的大戏,又体验了骨肉至亲却互相折磨的话剧。
倒在薛宓剑下的那一刻,燎原山火顷刻间揉碎成明亮日晕,起伏在一片悠悠云间,映出晴空白云,正是春光烂漫的好时光。
琳琅水阁之中,窗扇朝外开着,透亮的日光洒在院子中的碧树庭花,鸟雀啁啾婉转,有风絮絮吹进,扬起轻薄窗纱,高悬风铃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声音。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笑盈盈地坐在一旁,看着眼前安静温柔的女子逗弄襁褓中的婴儿。
她戳了戳婴儿白嫩的脸颊,突然扭过头,看向与她面容九成相似的女人,问道:“阿姐,她什么时候会说话呀?”
“她才出生几天啊,早着呢。”女人懒洋洋一笑:“我看你不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说话,而是想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学会喊你姨姨吧?”
一旁的男人面上笑意更浓。
她的心思被戳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声承认了:“...嗯。”
须臾火光起,将一切美好焚烧去,燃起滚滚浓烟模糊视线,女人回过神来,唯见少女烈焰之中的背影。
风铃声穿越时光,在火焰声中悠悠响起,继而轻轻散去。
风停了。
-
薛宓对这个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没有任何好感,离开之时,她扯掉了淀夫人腰间的紫藤玉佩。
宓者,静也。
母亲,你且看好,我是如何顶着这个名字,做到你一辈子都做不到,也不敢做的事。
她早已决定要去何处,因而没有片刻耽误,翻山越岭,终于站在那巍峨高耸的山门前。
得知她身负剑骨,看守山门的小弟子面上的随意变为奉承与恭敬,他取来弟子名册,问她的名姓来历。
少女抬起下巴,轻蔑睨他一眼。
她说:“我叫阿宓,藐孤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