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爹见夭夭咬着筷子皱着眉头沉思,想起昨日儿子对他说的事,便含笑试探着问夭夭对此事有何见解与想法。
夭夭心中思索了一回,这契丹散众只是疥癣之疾,完全可以用官兵抓捕盗匪的做法解决;又见赵老爹动问,便放下筷子,仰着小脸柔声细气地说 :“我在白山时有日与赵将军到温泉那里,看见附近的族人们有养大鹅的,那大鹅看见人来就大声追咬,翅膀子拍人身上也是很疼的。”夭夭想到那天二人同乘一骑,面孔红了一红,又继续认真说道,“若在浑江岸边着人散养数百只大鹅,作为夜间的“鹅哨”,契丹强人哪怕碰上其中一两只就可引起鹅群集体发声示警;至于城内,我昨日进城时见到街边并无夜间照明之物,若再于通化的主要街巷内每隔百米挂一盏永夜明灯,另调东、西、南三门的守卫于夜间巡逻街市数趟,一见到契丹匪盗便可即行捕拿。”
夭夭见赵老爹望她的眼睛里另有一层探究的意思,心中有些打鼓,便就势抱住赵老爹的胳膊摇了摇,笑盈盈地说道:“即使城内的守卫捉不住契丹人,还有阿翁的府兵堵着退路哩!”
赵老爹听完她这一番话,沉思了片刻,那设置“鹅哨”虽是讨巧的法子,但实施起来却十分简单便宜,不过是养些禽鸟罢了;他一直把契丹人当作战场上的敌人对待,反倒是用了牛刀杀鸡,效果不佳;若用夭夭说的巡城捕盗之法对付小众的契丹人,只怕比他动不动用几百上千的人满城追拿要实惠有用的多。
“这事就用夭夭的法子办,午后便分派布置下去。”赵老爹捻了捻须,笑容满面地看着夭夭。
“是。”老赵答应了一声。
赵老爹看了一眼惭愧低头的熠儿,心中略有些遗憾,他这个孙儿虽勤勉好学,持心中正,却无论如何也及不上夭夭的宿慧天成,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又好笑地摸了摸挂在他胳膊上装天真无辜的女孩儿,点头道:“好孩子,这计策若成了,可是帮了阿翁我和通化百姓的大忙了。”
赵楮看着他那平日里杀人不眨眼的魔王老爹,此刻摸着胡子揽着胳膊弯里的女孩儿笑得跟开口瓜一般,不由心中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
午间,熠儿照例要留在嘉乐堂的书斋内由祖父亲看着习字读书。 因白山每隔数日便有事务公文送来,夭夭入府第二日,白山的公文也到了。那杨老族长如今又牛心左性,附了一封信说既然县主在府内,便不许宣威将军像往常一样把山内的事大包大揽,必要他们白山县主亲自阅过、批了字方可;这么做也有历练她的意思。赵楮无奈,便把这事也禀了父亲,说打算把夭夭带在身边,方便她读书习字,处理白山族务时也好与她商议。
赵老爹想了想便同意了,并一再叮嘱儿子军务之余务必细心督促她的课业,万不能被张如宾那老头子挑到错处打她。
老赵将她安置在自己书斋后的小室内,与他读书、办公的前堂就隔了一挂屏风,那小室几案、笔砚齐备,西北山墙的书架上搁着累累的藏书,又开了一间侧门直通后院的花园,虽是花园,花木却仅有几株梅花、数本松竹,靠着山墙处有一片颇大的空地,朝南立着几个鹄子,大约是他每日习武的地方。除偶有军将校尉进来禀事之外,环境十分清幽雅静。
路上夭夭细细问了将军府为她制订的“扫盲计划”,发现这个时长安排得实在过于感人:十三、四岁之前,她要精熟《论语》《孝经》;之后在“五经”(《春秋》《礼记》《诗经》《尚书》《周易》)里挑两部学通即可;过阵子等她适应了府内的生活,还会请女师傅教她针线女红、琴棋书画;另外再学些算术、骑射。夭夭越听越气闷,她在现代已经读了二十多年的书,到了此地,居然还要重来一遍; 再说,按照学塾里那张先生一天两小段的教学进度,待挨到女师傅来,她可能要直接去绣嫁妆了。
所以,眼下最紧要的事,便是要八倍速快进完成学业。
于是,夭夭又向赵楮寻了《孝经》和“五经”中的《诗经》《尚书》;按照学塾的要求,《论语》和《孝经》是要全书背诵、精熟文义的,选修的“五经”则只需要会诵读,粗通文义即可。对于她这个身上自带BUG的中文系穿越女,无论是将《论语》《孝经》全文背诵,或是通晓文义都不是一件多难的事儿。赵楮只说了句“贪多嚼不烂”,但还是给了她要的书籍。又拿了一本自己用细朱砂笔点了小圆点断好句的《论语》亲自交与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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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决定,以后她午饭前在这儿习一个时辰的书法,午饭后再花一个半时辰到小花园记诵经文;其余时间则看些实用性强的书籍以备将来之用。晚上亥时前回依云小筑就寝,保证自己每日八小时的睡眠。
赵楮对她的课业十分上心,先是认真指点了她如何握笔,如何运指、移腕与动肘,又站着手把手细细教她写了两遍张先生布置的大字,边写边讲解每个字的点画波磔如何起势、如何展收;夭夭被他牢牢握着小手,肩背上皆是他怀中传来的温热气息,不觉脸红耳热,身子手臂皆僵硬不堪,他说的要点也没听进去多少。老赵教完,叫她写几遍字他过半个时辰再来看,方去前堂处理待办的军务。
待他再来时,夭夭已将那四个大字临写了十来遍,老赵见她的字虽有些幼稚,但看着也有大半年的功底,便问是否是元衡教的,夭夭既没否认也没承认。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字是她当年上高中时一个小饭馆的胖老板教她的,她为了附庸风雅,又按着字帖坚持练了许久;路子虽然野,但写出来的字也能糊弄一下素人。老赵便将她写的字较好的圈出,不太好的为她讲明问题出在哪里,夭夭皆一一记住、认真练习。到了未时正刻,夭夭已经写满了二十张大字,老赵看了满意方才罢了手。
午饭时,夭夭摸着酸疼的胳膊,对跟她一起吃饭的老赵一脸谄媚地拍马屁,说他若是当了学塾里的先生,一定比张如宾张先生要受欢迎得多。老赵听罢一笑而已。
睡醒了午觉,赵楮已经练了半个时辰的拳脚,洗漱之后便去课她背书,不料又有意外之喜。老赵眼见她拿一根手指自上而下把一页书划了几遍,口中念念有词一阵,便能流畅背诵,不禁大吃一惊。遂往后考她,除了文意难些的背的慢些,大多两三遍便能复诵;赵楮一喜,又将《诗经》翻开寻了《卫风·氓》一篇令她记诵,夭夭担心被他识破,便故意多看了数遍才记诵了下来。
老赵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腮颊,如触凝脂,笑道:“臭丫头,你莫不是真如那《独异志》里的女子,从白丁变成秀才了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将军何以疑我?”夭夭笑得很奸狡。
“你若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那张先生必定欢喜,我也少些担心。”老赵见她笑语盈盈,一派少女的天真妍媚之态,忙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