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雪晴,夭夭照例去嘉乐堂陪赵老爹用朝食;刚美滋滋地吃了半碗糖蒸玫瑰酥酪,伸着勺子正要去舀紫参鸡汤里飘着的一枚胖胖的大红枣子,便听赵老爹啪地把筷子丢在桌子上,夭夭一凛,速度收回勺子,把脸上的馋猫相隐藏好,乖巧地坐直了。
“楮儿,当年你媳妇杨氏撒手而去,你拖着不肯续弦,嗐!外人看着说你重情重义,如今她已走了五年了,你还要守着继续做鳏夫吗?男子生于世间,岂可中道而废人伦?你总得为熠儿想想。”赵老爹直直地看着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张氏、冯氏虽好,毕竟是妾室;妻者,齐也;亏你读了这些年的孔孟,可知道‘修齐治平’的微言大义?”
“儿子叫父亲忧心了。只是目下白山并无合适的闺秀;再则我已过而立之年,又是武将,若是再娶少女,只怕误了人家的青春。”赵楮早已离座,躬身站着回话。
夭夭看了一眼赵楮,只见他眉头微皱,显见对这个事儿是走心的,不禁一脑门子的问号:难道赵家订的媳妇儿不是自己吗?她一直很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他的童养媳来着,既然不是赵楮,那——夭夭看了一眼小赵熠:呕,她对未成年可没兴趣!
“祖父,孙儿吃好了,这便去温书了。”熠儿刚吃了半个包子,粥也没来得及尝一口,听见这话忙起身向祖父告罪,也不管有些尴尬的夭夭,袖了半个包子飞也似的溜了。夭夭忍不住腹诽,“活该这小子吃不饱”。
“咱们武将之家,虽积年下来有些微功和头衔,但你又非初婚,讨个续弦罢了,未必非要从白山来选;自古娶妻求淑女,只要是贤德温雅能对孩子们好,也未必非求少女匹配。”赵老爹面容紧了紧,看了一眼夭夭,“至于白山的闺秀,你就别想了。你母亲早逝,你媳妇又——杨老族长多嫌着咱们父子俩哪!”
饭桌上气氛有些紧张,夭夭也紧张,又想听听下文,偷偷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赵老爹,寻思着得给老赵留些颜面,便站了起来,满肚子的找借口要走。 “夭儿快坐下,与你不相干的,好好吃饭。”赵老爹温言宽慰,伸手拍了拍夭夭,似在安抚她的不安情绪。说罢,又转脸看着自己儿子,语气变得生硬起来:“咱们既然已经决意依附朝廷,只怕再过些日子,李嗣源必会大肆封赏通化的军将;前些日子几家大族闻到味儿,来送了十来张说亲的帖子;我看,你不如抽空去见见,早把婚事定下来,省得你娘九泉底下不安心。”
“儿子过几日闲了,便一一去拜访,但愿天遂人愿,能觅得良配。请父亲放心。”赵楮听父亲提起亡母,不禁有些动容。
夭夭闷闷地喝了一口汤,把一条参须当紫菜一般咀嚼着,也不晓得苦;只觉心头乱跳,脸上热辣辣的。原来自己竟然是误会了么?也是,他与自己年岁并不匹配,怪不得杨老族长临行时那般叮嘱,大约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夫婿的“候选人”不可能是他!如今看这情形,他自己也没这方面的想头,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夭儿,你是女儿家,眼光又是好的;阿翁托付你一件事儿,他的婚事虽不是大事,也关系着我将军府将来的日子和睦与否。过几日他到人家家里去相看,你也跟着去吧,帮阿翁把把关,看看德容言功,别弄来一个淘气的,可好?”赵老爹一脸和煦的微笑,看得夭夭有些目眩。
“阿翁叫我去,我当然乐意效劳。”夭夭见老赵相亲的事儿是真的,心中顿时酸涩难耐,于是咳了一声,忍了忍泪意强装笑脸,“那么,若是我不喜欢,将军看上了,或者我喜欢,将军看不上,又该如何呢?”
“不要管他,这几家的闺女教养都不差,你只管于其中挑一个合眼缘的,以后也好相处。”阿翁笑眯眯地将她拉在跟前,温言嘱咐道。
吃罢了饭,又陪着赵老爹饮了消食茶,一前一后出了嘉乐堂的大门,老赵照例去牵她的手一起回藏麟斋;夭夭脸色发白,气呼呼地一把甩开老赵的手,怒道:“将军眼见着是要娶新夫人的人了,跟我拉拉扯扯的,叫人看见了,如何使得!”
老赵一脸错愕,不解她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忍不住拉住手笑道:“男婚女嫁,礼之自然,我娶妻,你这小孩子生什么气呢?”夭夭一扭头,装作没听见。老赵一笑,也不在意,继续絮絮说道:“这些年我也陆续相看过几家,泰半则是人家瞧不上我;我久在军中,看军将虽有些经验,但看女子贤愚却不通得很,我也担心娶进来一个不省事的,委屈了孩子们;这回有你帮衬看着,我也放心些。”
啊,啊!居然背着自己相了这么多家!!夭夭长吸一口气,忍住翻江倒海的醋意,问道:“那你中意什么样的女子?看重容貌还是德行,喜爱高的还是矮的,胖的还是瘦的?要活泼的,还是安静的?”
老赵一一老实答了,夭夭听完更生气了,他喜欢的女子类型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型:高的、健壮些的、德行>容貌、安静的;虽未明说,那意思自然是更青睐胸大、屁股大好生养的良家妇女;夭夭垂头看了看自己:一眼望得到脚的平板身材,脚边是细瘦的、竹竿一般的倒影;又仰头看了一眼挡着半个太阳的老赵,一股委屈与无力感充斥着胸口,像个小皮球顽强地漂浮在水面上,怎么压都压不到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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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布置的功课,十篇《孟子》,我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便有三天的假期可以支应,不如我陪你去相看吧。”夭夭拉他的手紧了一紧,低声道,“等你娶了新夫人,只怕就没空儿管我了吧?” 赵楮见她垂着头,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儿,心中一动,忍不住摸了摸,笑道:“傻孩子,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看着像是吃醋了一般?”
三日后,嘉乐堂内,夭夭拿出小本本向赵老爹汇报战果:
“邢员外的二姑娘,眼角下有一颗泪痣,不吉利。咱们可是武将之家,可得注意这个。我觉得这个不行。”
赵老爹笑着点点头,叫她说下一家。夭夭继续诋毁:
“张大户家的大姑娘,看着像是个贤惠有福气的人,针织女红俱好,只是不识得半个大字,望之略显粗鄙,将来如何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呢?”
赵老爹捻了捻胡须,皱眉道: “虽说妇人‘无才便是德’,可若真的不识字,他们夫妻们相处也是没趣的很。这张大户商贾出身,不晓得教女成人,也是有的。说下一家吧。”
“贾家财大势大,拿腔作势得很,我与将军在大门口候了一盏茶的工夫,还给看门的塞了银子才进的门。”夭夭撇撇嘴,火上浇油道,“那贾小姐三请四请不肯出来见面,却叫丫鬟递了一篇歪诗出来,叫我们和诗;将军当时就不高兴了,我也不
一日雪晴,夭夭照例去嘉乐堂陪赵老爹用朝食;刚美滋滋地吃了半碗糖蒸玫瑰酥酪,伸着勺子正要去舀紫参鸡汤里飘着的一枚胖胖的大红枣子,便听赵老爹啪地把筷子丢在桌子上,夭夭一凛,速度收回勺子,把脸上的馋猫相隐藏好,乖巧地坐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