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二人说话,云罗、小梅也轻轻进来,问道,“郡主刚醒,不如用些点心再吃药?”
夭夭点点头,因看不见小桃,便说:“小桃子呢?怎么不见她来看我?”
小梅自己端了个小杌子来,坐在床边,细细检查她的手指是否消了肿,见问道小桃,只叹道:“小桃那丫头眼皮子浅,看见了血吓着了,又心疼郡主受苦,如今还在房里哭呢。”
“那么大的针,谁瞧见了不怕?钟先生医术虽好,只是也忒心狠了,郡主这手只怕要养十天半月才能看书写字呢。”云罗端了小茶桌子进来,摆着的满是五颜六色的茶果点心,只做的细巧可爱,精致非常,看着便叫人垂涎欲滴。
小桃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也跟了进来;云罗将那小茶桌子放在炕沿上,夭夭招招手,叫大家围在床边一起享用。云罗拿着帕子拈了一块菊花糕来喂她,边问“好吃吗”,夭夭点点头,又指了指那樱桃色的一品蒸点,云罗笑着又亲自喂了;“好吃,你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夭夭鼓着嘴边嚼边大赞。
“这紫色的是什么?”玉纾瞧着那一色印花点心,笑道,“我没见过,吃着也有些草药的味道。”云罗笑道:“这是益母草的花瓣揉了香芋泥、蜂蜜、白糖做的。我试做了十来笼子,今日才送上来。”
“凡事只怕用心做,你这样的手艺再过些年,只怕比得上御膳师傅。”夭夭又把那些点心、蜜饯每样都尝了一遍,这是她生平都未吃过的清新味道,忍不住又真心赞美。云罗被夸得脸通红,谦虚道:“只不过是做吃的,女子分内的事儿,能有什么大用呢? ”
“这就是胡说了。”夭夭接过小梅递来的茶,慢慢喝了一口,笑道,“圣人说,民以食为天,又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你快说说,‘食’这一字可重要吗?你和玉纾的才华是许多人都比不上的,切不可妄自菲薄,看轻了自己。 小梅、小桃会调粉制香,梳妆烹茶,也是难得的。我每每在想,若我是男人,必不叫你们外嫁,什么表哥表妹、将军都尉的,都嫁给我才好呢!”杨阿嬷在外头听了一耳朵,内室里几个女孩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忙进来申斥,见几个人围在一起,又吃又笑的,无奈道:“郡主,你是女孩儿,怎么净说这样的话儿?即使郡主是男人,也不好一下子娶四个,那成什么样子;且她们是丫头,只能给你做妾——”
“我若是男人,便是一方君侯,娶她们做侧妃便是了。”夭夭看着身边的莺莺燕燕,一时间恍了个神儿,要是她穿越的角色是个男人,左拥右抱,妻妾成群,那该有多爽啊!
“嫁人也未必好。我倒喜欢这样,在郡主身边清清静静的。”玉纾一向很给面子,将帕子掩着口笑道。小梅与常表哥婚期将近,正是情好意浓之时,对她这套女变男、开后宫的妄想并不十分在意,便笑道:“郡主这话差了,你若成了男人,叫咱们大将军怎么办呢?”
“小梅这话说的是呢!”夭夭点点头儿,笑道,“虽说做男子有万千的方便之处,但做女子自然也有说不得的好处。罢了,我也绝了这痴想吧。”看着小梅,只是浅浅地笑,自此心里也存了疏远的心。“女大不中留”,实在是至理名言啊!
阿嬷笑道:“咱们将军在外征战,郡主只需在内安安稳稳地等着将军凯旋;其他的只交给男人做就罢了。本不必这般操心。”夭夭点点头,要挣扎着坐起来,只是两只手疼得厉害,便张着手臂叫玉纾来扶着,一边笑道:“我方才昏迷,听见屋里有外男,是谁?且这么多时,怎么没看见完颜家的小四?”
“这事儿,我们可不敢说。”玉纾抿着嘴笑,转身去寻了件轻软的对襟鹅黄色夹衣披上。
“有什么不能说的。是完颜公主做主放了高丽王子进来,那返魂香也是完颜王子带来的。”小桃噘着嘴“哼”了一声,似羡且妒道,“郡主方醒,两人便结伴出去了,左不过是各处游玩去了。”
云罗一指头点在小桃脑门上,恨铁不成钢,道:“人家去做什么玩什么,轮得到你这丫头说嘴?”
“原来是这么个事儿啊,完颜公主的爹爹函普可汗跟高丽颇有渊源,若是他们俩看对了眼儿,也是因缘天定。你吃个什么醋?难道那王子貌比潘安不成?咱们玄甲卫的小伙子个顶个的年轻俊俏,还不够你们看的?哎呦,我的手!”
夭夭本就手疼,且一腔怨气,嘴头子毒了不少,说得小桃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想笑又忍了,又将手指举到眼前看,那红彤彤的指尖上皆有针眼儿,左手更甚,被那辣手的钟先生在指顶上又扎了四个眼儿,冷不防想起方才那痛苦,犹如下了大狱受刑一般,不觉整个人身上有起了一层薄汗,后背冰凉凉的,腻腻的难受,便和玉纾商议道:“纾儿,我身上难受的紧,不如你过会子把我的手包了,我想到泉里洗洗,反正我也没事儿了。想必洗个澡应该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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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大病后才起来,只怕见不了水。过会子咱们吃了药,再睡一场,我再给你细细擦一擦身子,可好?”玉纾好生劝道。
“我真的很难受,折腾了这么久,我这身上黏糊糊的,那水又是热的,怕什么?”夭夭难受地扭扭身子,心里越发难受,便语气发硬,道,“我不管,我就要下泉。”众人无法,只得进来一起伺候她下泉沐浴。
到了午后,夭夭手疼得好了些,却也使不得力拿不动笔,连翻书页也难。
身边的丫头加起来统共也认不得几个字儿,且军务密事也不好随便叫人知道,怕走漏风声出事儿。想了想只得叫人将周斌请来,周斌刚从华盖峰杨安国处领了训诫回来,便带着刚被放回来的褚一隆进来一同赔罪。
倒霉的褚一隆似挨了打,人虽然还精神,但面色极不好,进来书房见了她,便认真地跪下赔罪认错。
“你快起来吧!是我自己要出门玩儿,与你无干。如今拖累你受苦,乃是我考虑不周。”夭夭看了一眼惭愧含泪的褚一隆,心软了一软,这位副尉向来是个不爱说话的,只知道安章办事,又老实敦厚,比张弥还要实心眼儿,便笑道,“这次的事儿,我也不好为你出气,我这儿倒有些好的老山参,赶晚我叫小桃送到你那儿,补气养身是最好的,不信你问周都尉!这三五日你就好生歇着,游玩也罢,回家里陪爷娘也罢。不必轮值了。”
褚一隆只红着脸讷讷地道了谢,也不敢多留,便由小桃引着退了出去。
“多大的事儿,杨叔叔下手也太狠了。”夭夭看着褚一隆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幸而郡主醒了,若是有个万一,连我在内,只怕石居众人都会——嗐!属下多言了,敢问郡主招我所为何事?”周斌拱一拱手,脸上忧色褪去,只余一片和平喜悦。
“是有些事。你看我这桌子上,好些册子军报没看,我的手又这样了,”夭夭边说边把十根包扎好的手指朝周斌抖了抖,既而笑道,“你是大将军信任的人,自然我也信任你,不如你替我看几日吧,或是写个条子简明事端,或是看完了口述给我听,都使得;只是要认真些,别把那些看着小实际却要紧的事儿漏了。”
听见二人说话,云罗、小梅也轻轻进来,问道,“郡主刚醒,不如用些点心再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