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营门之外,褚一隆已经牵着马早早等着了。
周斌忙亲自过去执鞭坠镫,侍奉她上马,夭夭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你如今也有了高阶军职,不必如此。”
“大将军在白山时,不也是如此吗?”周斌伸出一条胳膊,神色镇静淡然。
赵楮在家时,她要骑马,上马总是他抱上去的,还不厌其烦地交代要领,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
夭夭见廷莪和王武正在十步以外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便远远地喊道:“阿廷,你不跟我一同回去吗?”众人便一齐望向他们。
小四很不好意思,急忙走过来,刚要说话,被夭夭抢白道:“军营重地都是男子,你在这儿多有不便。再说了,你哥哥已经回了信,知道你还活着十分的欢喜,另叫我好好看顾你;你就不能叫我省心些,每日家跟那个王武厮混,若是闹出什么事儿来,我如何向你哥哥交代呢?”又乜斜了一眼远处,王武目光炯炯地正往这边瞧着,仿佛盯着猎物的猎人一般。夭夭皱着眉,暗笑道:“那高丽王子对你倒是挺上心的,看那眼神,恨不得在我身上烧几个洞。我一个小娘子家,难道怕我拐带了你去?”
“你别胡说。”完颜廷莪掩藏不住嘴角的笑意,伸手掐了夭夭一把。“不简单,你们俩不简单——我去,你的手劲真大。”小夭将胳膊揉了揉,表情抽搐。
“周将军,我与郡主有些话要说。烦你避一避。”廷莪眼看着周斌退到十步以外,方抚摸着追风的马鞍,面色有些沉郁,许久方低声说道:“你知道,我还有个心结未解。——若不知道他的下落,我始终心内难安。方才我与王武商议,想留下来审一审捉来的俘虏,想必能有所收获。哪怕是知道他死了,好歹也算有个了局不是?”
廷莪见她的脸色忽明忽暗的,似感叹又有些迷惑,便笑眯眯地指了指王武,说道,“我也算替你挡了这个桃花运,你家将军回来只怕还要谢我的。”
“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小夭撇撇嘴。暗暗思索片刻,便伏在马上,语不传六耳,低声道:“这也不难,那些人并未见过我,既然他们错认了人,你倒是可以假扮成我,也许能问出什么来。至于如何审问,我倒是有个办法,既不见血又不费力的,便是——” 夭夭凑到她耳边一一说道。廷莪点点头,抿嘴一笑,道:“你也是油滑得很,能想出这种吓唬人的损招儿。”
“本郡主这叫冰雪聪明、聪慧过人。”夭夭撇撇嘴,还要借机再排揎王武几句,眼见着张弥疾步迎来,大声笑道:“郡主,咱们就别在这风口里站着了。回去用了早饭,咱们和周大哥一起商议怎么把老巫抓来。”张弥摩拳擦掌,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你叫周将军大哥,刚才杨叔叔称周将军‘贤弟’,本郡主向来是按家礼称呼两位杨将军为‘叔叔伯伯’”,夭夭在马上踹了张弥一脚,又横了周斌一眼,佯怒道,“你们就这么叫吧,早晚有得好呢!”说罢,向杨安国道了扰,便一阵烟尘打马而去。周斌、张弥互相对视一眼,似乎都有些慌。毕竟军中同袍情谊非比寻常,在战场上都是以性命相托的生死兄弟,忘情起来称兄道弟的也是常有之事,周斌沉稳些,细思片刻便了然了。张弥却当了真,上了马赶忙追上去,大叫:“郡主,咱们这是各论各的,没有犯上占郡主便宜的意思!”
“郡主打小就是这个脾气,爱在小事儿上较真,但大事上却明达得很,这些年也就大将军能降得住。张弥心性单纯,倒是跟郡主能合得来呢!”杨安国笑道。周斌听出其言外之意,忙拱手笑道:“多谢将军提点。”
杨安国点点头:“这几日白山或有大事发生,石居的安全尤为重要,若有要事,叫褚一隆来传讯即可。你不必亲自来了。”
祭祀龙神的典礼定在三日后的酉初,主祭自是由白山部资格最老的杨老族长担任,其余各族长均需到场陪祭。白山部的祖先毕竟是中原贵族出身,行事不比未经教化的偏远部族,虽然日常多有祭祀酬神之典,但是多用猪牛羊三牲祭品,从来不肯伤害天和,学商纣夏桀的那套残忍勾当。此番以活人生祭,是白山百年来的头一遭,典礼安排得颇为隆重。族人们得知消息后,日头方斜,便陆陆续续来到天池,人人激动兴奋,等着看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戏。
祭祀现场难免有血腥场面,她这个郡主并未被允许出现在典礼上。自然,更加不能冲犯了贵客,于是完颜家的小四和高丽王子也不被允许出现在典礼上。
小四爱热闹,自然不愿意错过这场“盛事”,便一大早去别苑找王武商量对策,要亲眼看着仇敌就死。至于高丽王子,他心中隐隐觉得天池祭祀必然和苍山之事紧密相关,为了验证心中疑惑,见小四前来相约,自然满口答应。
这几日间各处的人都没闲着,杨安国重新整饬了白山的布防,特别是东北方向的观日岭,因是入山的要冲所在,又足足加派了二百弓手,二百步军,一百余名哨卫。女真人派来的杀手怎么混进来的已然查明,果然是在白山有内应,杨安仁将那些吃里爬外的女真山民查了,凡涉事者,不管男女老幼,一律抄没家财,全户赶出白山,由他们在外自生自灭。同时放出了消息,两日后将女真俘虏沥血祭天,以求战事顺利,将士凯旋。
出了营门之外,褚一隆已经牵着马早早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