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接过仔细看了看，然后又仔细打量他，最后笑着对他说，"原来是个国家干部，对不起，我们只招收工人，储备干部不是你想的那样。"

元庆离开兴昂鞋厂门口，这一片工业园区好大，到处都是提着行李找工的人。他又来到一家大公司门口，里面难闻的气味特别浓，站在厂门口都有点受不了。门口围墙上写着香港福安染织有限公司，门卫室比兴昂鞋厂的气派得多。招工牌上写着几项工作都招男工，却无一例外要求会白话。他知道白话就是广东话，香港流行说白话。但有一个工作他认为适合自己，那就是行政经理。当他把身份证和工作证递给招聘人员时，人家看完之后告诉他，这个岗位他们没权招聘，要找厂长。当元庆问怎么可以找到厂长时，人家看他像看外星人一样，笑着说不知道。

福安门口对面是几个用石棉瓦搭起来的凉棚，里面摆着几张花式球桌，一伙穿着福安厂服，上夜班的工人在打桌球。他进去买了一瓶矿泉水，看两个年轻人球技实在差，忍不住指点了两句。其中一个瘦高个问，"大叔懂打桌球啊？"

他的目的就是想和人家搭上话，见有人问，忙说，"懂一些，不过这球桌不规范，球杆也不好，地面也不平。"

"嚯，还是个行家，看来不一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瘦高个子问。

元庆说，"想来找个工作，应聘那个行政经理，招聘的说要找厂长。"

瘦高个子停下来了，看他不简单，但又无不遗憾告诉他，"没有熟人介绍，是见不到厂长的，那是要钱的买卖。一般的熟人也不行，厂长不会买账，你有那样的熟人吗？"

他知道怎么回事了，笑笑摇摇头，谢过那个瘦高个子，向别的地方走去。

东莞的天气很热，正三月中旬，家里这个时候天晴都要穿两件衣服，这里穿着短袖，太阳一晒便满头大汗。走了半天的元庆，在东门中路绿化带里一棵棕榈树下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下。不一会却见几个穿着花衣裳，戴着斗笠的女人向他走来。

说她们是女人，元庆是从她们的花衣裳上判断出来的，来人头上都蒙着毛巾，再戴斗笠，上身都是短花衣裳，衣裳宽大，袖短，露出黑黑的鸡爪似的手，个个手上戴着手镯，有的是金，有的是玉。下身清一色的黑裤子，裤子短而裤脚肥大，有点像前几年流行的喇叭裤。脚上统一的拖鞋，毛巾遮了大半个脸，露出的晴晴鼻子嘴巴都是黑的，只有牙是白的，让他想到非洲人，但她们黑得和非洲人不同。

几个女人围着他叽哩呱啦一大通，手脚并用也没有让他听懂什么意思，他只听懂十门纸，樟木头。元庆不想和这伙女人纠缠，站起来想走，却被这伙女人拉着不放。有个路过的好心人告诉他，这伙女人是本地人，说你踩坏绿化带里的草，要罚你十块钱，不给就抓你去樟木头。

元庆一想是自己不对，给了她们十块钱，逃也似的走了。

招聘窗口只剩下他最后一个人了，他才特意拿出自己的工作证，递给里面的那个女干部说，"我来应聘储备干部，这是我在家的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