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衡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太多未言的酸楚。他闭上眼,脑海中缓缓铺展开一幅幅画卷——是母亲年轻时温婉的模样,眼中闪烁着对爱情最纯粹的憧憬。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低头书写的侧脸上,每一字都仿佛织进了她对未来生活的甜蜜幻想。那时的她,相信爱情能超越一切,包括家族的束缚与世俗的眼光。而今,这一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梦,谢晏衡的心,也随之沉入了更深的寒潭之中。
“其实我母后被德惠皇贵妃陷害,最后落得惨死的下场,您是知道的,对么?”谢晏衡冷冷道。
“是,”皇帝目光如炬,“朕是她的夫婿,更是皇帝!朕不允许有任何威胁到朕的皇位的东西存在。包括…你的母亲……”
谢晏衡的身躯猛然一僵,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未发出一丝声响。他缓缓屈膝,直至双膝重重砸落在冰冷的地砖上,那声响在空旷的大殿内回响,显得格外刺耳。他的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如同不屈的松柏,即便风暴再狂,亦难摧其志。
汗水自他额头滑落,与地上的寒气交织,化作点点水渍。他的目光穿过眼前的重重阴影,直射向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眼中燃烧着复杂的情绪——愤怒、不甘、悲哀,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决绝。双唇紧抿,他努力压抑着胸中的怒涛,不让它化作言语喷薄而出,只是那颤抖的下颔,泄露了他内心的汹涌澎湃。
“谢晏衡……”皇帝启唇,刚想说话,就看到谢晏衡突然起身。紧接着一道凛冽的掌风直往自己的头骨而来。
——
裴绾绾正独坐在绣阁之中,手中轻抚着一块绣着鸳鸯戏水的帕子,心思却早已飘远。忽地,一阵莫名的悸动自心间涌起,如同被无形之手猛然攥紧,她的脸色瞬间苍白,手中的帕子滑落,绣针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捂住胸口,那里仿佛有千万根针在细细密密地扎着,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开始浮现出谢晏衡那张坚毅而又带着几分苦涩的脸庞。一股不祥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心头,她深知,这种突如其来的心痛,定是与谢晏衡息息相关。
“吉祥!”裴绾绾出声唤道。
吉祥正低头细心地整理着裴绾绾的衣物,耳边突然传来主子略带急促的呼唤,她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迅速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来不及多想,吉祥放下手中刚叠好的衣物,快步穿过绣阁的轻纱帷幔,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急迫而又不失稳重。来到裴绾绾身边,吉祥俯身关切地问:“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吉祥的话语温柔而急切,眼中满是对裴绾绾的关切之情。裴绾绾抬头望向吉祥,苍白的脸色在烛光下更显柔弱,她微微摇了摇头,却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言尽,只是紧紧抓住了吉祥的手,那力度中透露出她内心的慌乱与不安。
裴绾绾摇摇头:“大皇子去哪里了?现在还在行宫么?”
“奴婢不知道……”吉祥见她着急,心中不免也有些忧虑,“要不然,奴婢着人去打听打听?”
裴绾绾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经过几天的打猎,谢将离险胜。
众人班师还朝。
夕阳如血,洒满了归途的官道,将皇家的狩猎队伍镀上了一层辉煌的金边。皇帝端坐于华丽的龙辇之上,身着绣有九龙腾云图案的锦袍,威严而不失庄重。他身旁,是跟随多年的贴身侍卫,手持长枪,目光如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队伍浩浩荡荡,前后皆是身着华丽服饰的达官显贵,他们或骑马,或乘坐装饰繁复的马车,谈笑风生间,不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和马匹的嘶鸣声。猎得的珍禽异兽被精心装在特制的笼中,由专门的侍从牵引,成为这场归途中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自那天之后,裴绾绾没有再见过谢晏衡。
而皇帝本人,除了在大事上露了一两次面,其余也是躲着众人。文武百官问候他的身体,都是由魏忠诚转答,而皇帝本人则闭口不谈。
如此明显的阵仗……裴绾绾清楚地知道出大事了,而且是非常非常恶劣的事件。
裴绾绾一边着人去查,一边叫人去收拾了裴宅出来。
秋风轻抚过裴家老宅的青瓦,带着几分凉意与寂寥,穿过雕花木窗,细细碎碎地洒在斑驳的地面上,与落叶共舞。院中那棵老槐树,叶子已泛黄,偶尔几片随风飘落,旋转着,最终静静地躺在青石小径上,铺就一条金黄色的路。阳光透过稀疏的枝丫,洒下斑驳光影,与老宅的每一处角落交织成一幅温馨而又略带凄美的画卷。屋檐下的风铃,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在低语着往昔的故事。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斑驳地洒在她素净的脸庞上,映出一抹淡淡的哀愁。她轻轻抚过每一块熟悉的青砖古瓦,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父兄曾经的温度。院中那棵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微风拂过,带起一阵沙沙的响声,仿佛是父兄在低语,讲述着往昔的欢笑与教诲。裴绾绾的眼眶渐渐湿润,她停下脚步,凝视着那扇半掩的书房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那里曾是父兄挥毫泼墨、共议时局的地方。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仿佛穿越了时光,又回到了那个被父兄宠溺、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父亲,哥哥,兆川……”裴绾绾拂过生苔的砖瓦,眸子清明且尖锐,“绾绾回来了。”
吉祥领着一众婢女洒扫院子。她看见裴绾绾,忙走过去,小声道:“姑娘如今虽顺利和离,但往后要面临的东西远不比在沈府的少…姑娘务必万事小心。”
裴绾绾指尖一划,良久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