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樉终于来到了瑛儿的陵寝前,他静静地站在那儿,望着那冰冷的墓碑,久久没有动弹,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墓碑,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石面,他的嘴角缓缓勾勒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却比哭还要让人觉得揪心,透着无尽的悲戚。
但朱樉此刻的心里,却是难得的一份安稳。
他默默地把早上买来的那些吃食,一个一个地仔细摆放在墓碑前,全程没有多说一个字,做完这些后,他转身走到一旁隐秘的角落,翻出了一坛子酒,也不用酒杯,就那样抱着酒坛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着酒,那酒水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他的衣裳,可他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是不停地喝着,像是想借这酒劲儿,让自己能离瑛儿更近一些。
···
没一会儿,他便喝醉了,身子一歪,顺势就抱住了墓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一场美梦之中。
在睡梦中,他的嘴角还勾起一抹笑容,那是许久都未曾有过的安稳模样,或许在梦里,他终于又见到了心心念念的瑛儿吧。
可惜啊,这梦终究是梦,虚幻得让人抓不住。
在梦里,朱樉隐隐约约感觉到了瑛儿的气息,那熟悉的、令他魂牵梦绕的气息就在身边,可他却怎么也看不清楚瑛儿的面容,怎么也触碰不到她,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感觉,让他的眉头在睡梦中都紧紧地皱了起来,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醒来,哪怕只能在这虚幻里感受片刻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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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晌午,朱樉才缓缓地睁开双眼,他的眼神先是有些迷茫,随后定了定神,看向眼前的墓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沉默了许久,才缓声道:
“瑛儿,孤···孤的身体后来差了好多。”
“可能···可能离去找你也快了,到时候,你别怪孤好吗?”
“孤真的好想你啊,这日子,没了你,每一日都太难熬了。”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眼眶也泛红了起来。
实话,他的身体,确实是差了太多太多了呀。
曾经,多次在战场上或是意外中受了重伤,那鲜血一次次地流淌,伤了身体的根基。
瑛儿的事,更是让他伤了心神,此刻的他,明明二十多年纪,看起来却是如三十多四十的人儿。
再者自那之后,一年到头也没几次能睡个好觉的,睡不着睡眠浅,又或者是噩梦的交织,反反复复,折磨得他心力交瘁。
平日里,更是吃不下太多的饭,就如昨日对着满桌的佳肴,却味同嚼蜡,这样的身体,又怎么可能好得起来呢?
至于上次落马那一回,右臂几乎就废了,那钻心的疼痛至今都还会时不时地袭来,让他连一些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艰难无比。
而前些日的那场天花,虽说有牛痘之法可以医治,可他本就身体亏虚,经过这一番折腾接种,更是在身体里埋下了病根,那病根就如同附骨之疽一般,一点点地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他愈发憔悴虚弱。
轻柔的微风,宛如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拂过朱樉那带着些许憔悴的脸庞,发丝也随之微微飘动。
就在这微风的轻抚之下,蓦然间,朱樉的嘴角缓缓上扬,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苦涩与悲戚,反而透着一种纯粹的、仿佛孩童般的欣喜。
他的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陵寝,眼眶依旧红红的,那是刚刚强忍着没落下的泪和深深思念留下的痕迹。
“是你吗?瑛儿,是你来看孤了吗?”
“所以···所以你不怪孤,对不对?那到时候,你来接我呗?!”
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山林间回荡着,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又有着难以言说的眷恋,仿佛只要能得到那个肯定的答复,世间所有的苦难都不再重要了。
然而,周围只有一片寂静,除了那空中清冷的微风,依旧不停地吹拂着,吹过陵寝旁的花草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好似是这天地间唯一的回应,却又什么都没说清楚。
可朱樉却像是真的听到了那个期待中的回答一般,笑得愈发灿烂了,那笑容是如此的开心,开心到让人觉得他仿佛一下子挣脱了所有的束缚,回到了过去那段与瑛儿在一起时,那般无忧无虑、充满欢声笑语的生活里。
他像是怕对方听不见似的,又或者是想让这天地都做个见证,高声道:“那就这么说定咯!可不许反悔呀!”
那话语里,满是雀跃,就好像即将要去赴一场美好的约会一样。
说完这些,朱樉转过身,背对着陵寝,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这山林间传出去好远好远,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枝头的鸟儿。
他迈着看似轻松的步伐,缓缓离去,那背影竟显得格外的洒脱,仿佛放下了世间一切的烦恼与忧愁。
夏日热烈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那影子就像是一条无形的纽带,渐渐地延伸着,一直延伸到了瑛儿的陵寝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