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了?难道让这些家伙跪在泥巴里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心理变态!”王文佐冷笑道:“这只会提醒他们自己正受入侵者的压迫,激励他们想方设法把我们赶走,给我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桑丘睁大眼睛瞪着自己的主人,露出迷惑的表情:“可,可您的确是入侵者呀!这是事实!”
“我的确是入侵者,这我承认!”王文佐有气无力的说:“可我们可以做的尽可能好一点,尽可能让百济人忘掉这一点,这样对他们好,对我们也好!”
桑丘竭力试图理解王文佐的这番话,但这对于他可能太难了点。王文佐也注意到了,他叹了口气:“桑丘,假如我不死的话,早晚也会给你弄块土地,几百个属民,让你成个老爷,所以有些道理你必须明白:我们是持弓之人,杀人是不可避免之事,杀人或者被杀,这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但欺压侮辱他人乃是愚行,就拿方才来说,若是有人拔刀行刺,你们将其斩杀,除了他的家人朋友之外,无人会仇恨我,因为杀人者死这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但如果我路过时让他们退到路旁,埋首于泥土之中,只要稍有血气之人都会怀恨在心,待机报复。我是入侵者这是事实,但这已经是过去之事,时间总会冲淡一切,只要我别蠢到刺激对方让其不断想起!”
桑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王文佐知道要让他现在就明白这些可能有点难,不过至少种子已经埋下了。他笑了笑:“走吧,我们回城吧!”
穿过鱼市,再沿着河堤走两百多米,就可以看到泗沘城的北门了,城墙在这里向东北方向延伸,爬上一座小山,这座小山直临江中,形成一块陡峭的崖壁。王文佐一行人来到北门,正准备入城,王文佐突然看到那小山的崖壁旁聚拢着不少人,好似在干些什么,便向守门的校尉问道:“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聚着那么多人?”
“不是太清楚!”那校尉摇了摇头:“今早就看到不少百济人带着香火去那边,可能是祭祀什么江神的吧!”
“江神?”王文佐心头那根敏感的弦立刻紧绷了起来,神前立誓,狐鸣鱼书可是古时造反的经典套路。眼下唐军脚下可是浸透了油脂的干柴,随便掉下一粒火星都可能掀起一场冲天大火,把一切都焚烧干净,这个时间点上再小心也不过分。他用马鞭指向崖壁,沉声道:“桑丘,你过去打听一下,那些百济人在干些什么!”
“是!”桑丘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王文佐赶忙将其叫住:“换身衣服,你这身打扮太显眼了!”
桑丘并没有让王文佐等多久,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他就回来了,他压低声音道:“郎君,今天正好是百济亡国之日!”
“对了,我怎么没想到!”王文佐一拍大腿,他这才想起来一年的今天正是苏定方指挥唐军直逼泗沘,迫使百济人开城投降之日,他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这些人是在祭祀故国吗?好大胆子,为首之人是谁?你可记住了?”
“不,不!”桑丘连忙否认:“郎君,那些在岩崖下的人并非祭祀故国,而是从崖壁上跳下来的女官!”
“女官?”王文佐愣住了:“什么女官?”
“是这么回事!”桑丘低声解释起来,原来当初唐军破城时,王宫中的女官和一些贵族妇女逃到崖壁山上小城。最后势穷力尽,女官们便从崖壁跳入江中自杀。这天正好是那些宫女的忌日,百济人便纷纷聚集在崖壁下,祭祀这些宁死不辱的烈女。
“原来如此!”王文佐不禁苦笑,当初苏定方灭百济后,唐军吃相不是一般的难看,结果就是苏定方前脚刚走,后脚就百济叛军四起,留守唐军被围在泗沘城吃老鼠,如果不是刘仁轨冒着葬身鱼腹的危险渡海借新罗兵来援,百济的形势恐怕要更加不堪。
但以王文佐的立场却无法指责自己的袍泽:打突厥、吐谷浑、契丹是保家卫国,打高句丽是报父兄之怨,而百济和大唐根本不接壤,也从未与大唐发生过什么冲突。士兵们丢下家中的田地、父母妻儿渡海远征总得有个奔头吧?大唐的府兵又没军饷,只好从百济人身上拿犒赏了,这样一来军纪能好才见鬼了。
“郎君,要不我带些人去把那些百济人赶走了?”桑丘见王文佐一副蛋疼的模样,小声问道。
“不必了!”王文佐赶忙制止住自己过于殷勤的手下,道路以目的结果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他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想办法做点什么,毕竟自己也坐在这个火山口上,如果不想屁股被烧焦,还是想办法补救一下比较好。
大堂上,泗沘周围的地图已经旁边多了一副地图,却是一副囊括山东、辽东、朝鲜半岛的大地图。刘仁愿与刘仁轨坐在地图旁,正听着杜爽正对着地图上比划讲解,因此当王文佐走上堂时,根本无人理会他,他小心的来到廊柱后,小心等待着他们商量完毕。
“按照北边来的情报,七天前苏大总管的舰队在浿江(今大同江)苇岛打破高句丽贼之守军,上岸修筑营垒,接下来应该就是进围平壤了!”
“那我等自然是要出兵呼应啦!”刘仁轨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前几日偶感风寒,还没有痊愈,看上去有些憔悴,他向西面拱了拱手:“天子发六师报中国之怨,我等——”说到这里,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无法说下去。
“正则兄,正则兄,你先喝口水缓缓气!”刘仁愿赶忙端起杯子递了过去,待刘仁轨的咳嗽平息下来方才叹道:“我如何不知道应当出兵响应,但眼下百济乱贼势力尚强,而我城中兵不满万,能抽调出来北上的最多不过三千人,这点人马恐怕连百济贼的控制区都杀不过去,更不要说到平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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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是了?难道让这些家伙跪在泥巴里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心理变态!”王文佐冷笑道:“这只会提醒他们自己正受入侵者的压迫,激励他们想方设法把我们赶走,给我们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