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安抚它。寒
风在马厩间细语,宛如迎面袭击来的冰冷死气,但伊吉连博德未加理会。他把弓囊和胡禄捆扎紧,手指僵硬而笨拙,这是刚刚结束的大战留下的痕迹,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少次拉开弓,多少次松开手指,亲眼目睹近距离射出的大矢贯穿目标的头,仰天倒下,尸体犹如草捆,被战马践踏,成千上万的人丢下武器,绝望的逃走,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最后都沦为尸首。自小在东国长大的他娴于弓马,但第一次发现战场上骑马弓箭手如此可怕。
「一切都准备好了,左马助,什么时候出发!」部下用伊吉连博德过去的官职称呼道。
「左马助?」伊吉连博德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不禁有些恍惚,他在出使大唐前便是左马寮的副官,所以众人便称其为左马助,只是出使大唐之后,这么称呼他的人也越来越少,自己都有些忘记了。
「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伊吉连博德回过神来,他骑上马,握紧缰绳,策马转头,面对黑夜,明月东升,皎洁如玉:「出发吧!明天中午前要赶到飞鸟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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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爬过远处的笠置山脉,悬挂在夜空中。奈良湖边的道路十分平整,士兵们埋头行军,加快脚步,每个人都知道眼下速度就意味着生命,只有抢在飞鸟京的人们知道大战结果之前赶到笠置山脉隘口,他们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中大兄坐在马背上,披风的兜帽遮挡住了他的大部分面部,让人无法窥探他的表情。他停下战马,回头望去,只见道路绵延,黑压压的都是人头,不过他敢打赌,队伍的长度肯定比自己离开战场是要缩短不少,有急行军掉队的,更多的是对前途绝望,自寻出路的。一想到这里,他就心情郁郁,船沉的时候,人都会离船而去。当自己逃到近江的时候,估计剩下的人估计会更少吧?
「陛下,让士兵们休息一会儿吧!」副将低声道,他看了中大兄一眼:「半个时辰就够了,剩下的时间也足够了!」
中大兄没有说话,副将想要窥探中大兄的表情,但兜帽遮挡住了他的视线,正当他的心越来越虚的时候,听到中大兄的回答:「既然休息,那就多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够了吗?」
「够了,足够了!」副将喜出望外,他没想到中大兄会这么轻松的答应自己的建议,谁都知道,败军在路上多耽搁一分钟都是危险的。
「挑选五十个人,跟我去一个地方,现在!」
几分钟后,一切都准备好了。中大兄夹紧马肚,沿着道路疾驰,随从们紧随其后,前方的道路两旁,摇曳的灯火穿过树林照过来,那是大和神社。他催马奔过,听到一阵狗吠,以及马厩里传来的嘶鸣,除此之外,神社悄然无声。有几处炉火微光从禁闭的窗户中穿透而出,或自房舍木板间流泄出来,但寥寥无几。
直到把神社远远抛到身后,中大兄才再次降低马速,他和坐骑都已经满身大汗,又行了两三里,他才跳下马,走到路旁的水潭旁,捧起刺骨的潭水,擦拭了脸,直到整个人彻底清醒下来。
「陛下,我们现在应该去哪儿?」随从问道。
「石上神宫!」中大兄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地:「距离这里已经不远了,马上就到!」
他翻身上马,又走了一里多路,道路变得狭窄起来,只能容许双马并行,他翻身下马。远方的树林里传来动物的受惊尖叫,中大兄立刻抬头,母马也不安地哼着。有伏兵?他拔出佩刀,警惕的看着周围,但唯有某只猫头鹰振翅高飞的声响。
中大兄长出了口气,牵马走了一顿饭的功夫,身上的汗水早已经干了,眼前的道路变得愈来愈熟悉了,他让随从们在林外等候,自己一人走入那片林中,找到那棵老橡树,
站在那尊石像前,默然半响,然后解下腰间的刀,放回原先供奉神刀的地方。
「我已经竭尽全力,但似乎还是没有得到您的护佑!还是说您已经护佑于我,只是还敌不过那个唐人?」中大兄笑道:「现在我将布都御魂之剑放回远处,留给琦玉,毕竟她也是您的后代!」
夜风吹过树林,发出一阵轻响,中大兄似乎听到了什么,他笑了起来:「不,不,我不会自杀。我会继续打下去,竭尽自己所有力量,直到最后一刻为止!只是我不想您的佩剑和我联系在一起!」
说完了这番话,他又在神像前呆了一会儿方才离去,走出树林后,他对随从们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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