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罗人以边衅挑事,企图为将来瓜分高句丽之事为伏笔。那便可以让金庾信为大将为条件,让其领兵南下,进攻高句丽。此人老谋深算,若其留在金城,便是虎在穴中,必为我患!”
“金庾信今年都过七十了吧?”高侃笑道:“哪里还能经得起兵马劳顿?攻打高句丽又不是新罗人在意的事情,又怎么会同意这个条件!”
“这个简单,只要让新罗人多出兵即可,比如出五万人,或者更多些,可以用高丽之地为补偿。新罗人贪图土地人口,必然会应允,新罗王猜忌他的兄弟,若不让金庾信来,旁人只怕应付不了仁寿兄,他只有同意!”
“不错,这倒是个好办法!”高侃拊掌笑道:“王都督当真是揣度到了新罗王的心窝里,哪怕明知是坑,也要往里面跳!”李绩也微微颔首不语。金法敏登基之后,对建立唐——新罗同盟立下大功的弟弟金仁问颇为猜忌。此番出兵征讨高句丽,金仁问肯定是担任南线唐——新罗的主将,如果如王文佐说的那样新罗出兵五万,那金仁问会不会在击败高句丽后后调转枪头回师新罗夺取王位呢?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金庾信担任新罗军的统帅,他是唯一无论威望、能力都足以压制金仁问,又值得信任的人。
“将金庾信调到高句丽后怎么办?”高侃问道:“难道要乘机并其军,然后回师进攻新罗?且不说金庾信这老狐狸都成精了,肯定会有防备,没那么容易占他的便宜;再说这么干恐怕也有失大国的体面,朝廷那边恐怕说不过去吧?”
“不!”王文佐摇了摇头:“金庾信肯定会有戒备,我没有打他的主意。”
“哦?那你打算对付哪里?难道直接进攻新罗?这恐怕更不行吧?要新罗拿出五万人来,熊津都督府少说也要出一两万人吧?哪里有人马出兵新罗?”
王文佐笑了笑,走到地图旁指点着细细讲述了一会,高侃听了后半响无语,这是不住捋自己的胡须,最后他向李绩问道:“英国公,你觉得此事可行吗?”
李绩并没有回答高侃的问题,他对着地图沉思了半响问道:“文佐,你为何要这么做?新罗对我还是颇为恭顺的!”
“英国公!”王文佐摇了摇头:“新罗对我大唐倒也还恭顺,但当初对我们这些在百济的唐军和熊津都督府可不怎么样!当初我们被叛军包围在泗沘城中,缺粮缺柴火,一只老鼠要卖出三四十文铜钱的时候,新罗人却忙着抢占百济人的土地,对我方的求援置之不理;后来我们历经苦战击败倭人和叛军,平定百济后,新罗人还是三天两日的边境为了争夺土地、水源和我们打仗;还有——”
“文佐!”李绩的音调提高了三分,将王文佐的声音压了下去:“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些的话,老夫恐怕就不能同意你的方略了!毕竟大唐王师不能因为你的私怨而调转枪头攻打盟友!”
“我的私怨?”王文佐愣住了:“英国公,这怎么能说是我的私怨,当初被围在泗沘城中挨饿的可不是我一人,而是驻守百济的王师;现在和新罗人发生冲突的也不是我王文佐,而是大唐的熊津都督府呀!”
“文佐,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李绩道:“当初新罗委质乞盟于我大唐,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消灭宿敌百济,收复故土;我大唐与其结盟,则是因为百济与高句丽结盟,与新罗结盟后可以断高句丽一臂,以南北夹击之。新罗履行了盟约便是,至于你说的那些事情,那都是寻常事,便是寻常村落之间为了争夺水源田界,争斗厮杀也是常有的事情!”
王文佐皱了皱眉头,李绩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难道英国公觉得我先前说的新罗人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什么?”
“不错!新罗人的确怀有私心,但谁又能够不怀私心呢?只要他没有违背当初的盟约,谨守臣节,就没有必要妄动干戈!”
“那属下方才说的高句丽灭亡之后,新罗人会从中招诱吏民,从中取利的事情呢?”
“你说的那些都是高句丽覆亡之后的事情!而老夫此番出兵的目的就是消灭高句丽,在高句丽覆灭之前,老夫不会想那么多。用兵最要紧的便是专虑唯一,不可三心二意,文佐你觉得呢?”
面对李绩的问题,王文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李绩方才说的其实就是说一个战略计划中只能有一个战略目标,不能有两个,你的所有行动都必须围绕着这个目标,而不能既要又要,这也是王文佐一直遵守的,但在此时王文佐的心里,高句丽已经是尸居余气,灭亡是时间的问题,反倒是新罗才是心腹大患,所以才提出假途灭虢,一石二鸟之策。
“英国公所言甚是,是属下失言了!”
“熊津都督府乃是百济旧地,与新罗接壤,对他们的戒备也是分内之事,也不能说你失言!”李绩笑道:“只是这件事情乃是军中机密,不可泄露出去!”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