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夜里还把火把举的高高的正是唯恐死不了!”阿克敦冷笑着放下角弓,紧绷的弓弦发出嗡嗡的声响。
阿旺抓住贯穿自己右胸的箭矢,似乎有一块烧红的烙铁刺入其中,惨叫声刺耳恐怖充满痛苦,一旁的奴仆竭力想要做点什么帮助自己的主人,但什么都做不了,伤口太深了,没人敢动箭矢,唯恐直接害死阿旺。
“快,快!”阿旺竭力控制住自己:“旦增在哪里,快,快把他叫来!让他代替我指挥!”
“是,是,我马上去把旦增老爷找来!”奴仆们惊慌的去找人,阿旺在一个奴仆的帮助下躺了下来,失血和疼痛让他觉得精疲力竭,但他的头脑却还很清醒,口中喃喃道:“敌人并不多,否则他们就不会只是射箭,而是冲过来了。先披甲,一半人控制附录,一半人冲出去,把这些只会躲着远远射箭的胆小鬼赶走!不要慌张、不要慌张……”
对于阿旺来说,不幸中的万幸的是奴仆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副手旦增,他痛苦的将代表指挥权的白牦头盔交给旦增:“我已经不成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了,敌人应该不多,否则不会只是躲在远远的射箭,你留一半人看守俘虏,带剩下的一半人把贼人赶走,把俘虏押送回去!至于我,给我一个痛快,把骨灰带回去就行了!”
“阿旺!”旦增看着老友痛苦的样子,禁不住泪流满面,他拔出短刀,却下不了手。阿旺勉强笑道:“别这样,像个女人一样!能够死在战场上,你应该为我高兴!把我的骨灰带回去交给我的妻子,让她告诉孩子们,他们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旦增看到阿旺的脸色惨白,胸口急促的起伏,知道对方已经痛苦到了极点,咬了咬牙,将刀尖对准阿旺的心窝,用力刺入,阿旺的躯体产生一阵剧烈的抽搐,旋即脸上就浮现出一阵解脱的笑容,他吐出一口长气,口中喃喃道:“我来了——!”
吐蕃人的基层军官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即便是在夜间,旦增也准确的判断出敌人的方向,他将部下排成一个简单的锋矢阵,向敌人冲去,一边呐喊,一边挥舞着长矛、刀剑和斧头,不顾一切的冲向自己的敌人,或者杀死敌人,或者死于敌手。
可惜的是,他们遇到的敌人可能是当时整个东北亚最狡猾的一批骑兵指挥官了,定林寺的师范们除了传授骑射、刺枪等个人武艺之外,对精选出来的优秀生还会传授各种战术。尤其是骑兵战术,师范们反复叮嘱学生们,一个优秀的骑将也是一个出色的猎人,他必须学会隐藏自己的部下,在战场上必须熟练的使用哨子、号角、旗帜、鸣镝等通讯工具,把自己的部下始终掌握在手,时而分散,时而集中,引诱敌人暴露自己阵型的弱点,然后加以打击,在取得胜利后穷追不舍,直到将其消灭,而不是像一个傻瓜一样一头撞在密集的长矛方阵或者暴露在强弩手的面前,比起长矛和弓箭,战马快捷的四足才是骑兵最有力的武器。
阿克敦今天所做的就完美的符合了师范们的要求,他先是让部下分队用弓箭袭击宿营的吐蕃人,当他发现吐蕃人冲出营地,向自己扑来时,他立刻用一连串有节奏的哨音指挥自己的部下分别向两侧退却,避开吐蕃人的锋锐,然后绕到了侧后方,开始发起攻击。和绝大部分背后遭到攻击的士兵一样,吐蕃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包围了。
“不要慌,不要慌!用盾牌遮住脸,我们不用害怕只会射箭的胆小鬼!”旦增高声叫喊,他让部下以自己为中心结为圆阵,黑暗中马蹄如雷,不断有箭矢飞来,中箭发出惨叫声。吐蕃人用弓箭和投石器还击,但黑夜中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根本不知道能打中什么。而黑暗中的唐军骑兵把火把投向吐蕃圆阵四周的空地上,看的很清楚,他们冲到距离吐蕃人只有十多歩的距离,将角弓拉满到耳根,射出的重箭甚至能贯穿吐蕃人的皮盾牌,将持盾的手臂钉在盾牌上,而每当有吐蕃人冲出圆阵,试图攻击唐军骑兵时,这些骑兵便退入黑暗中,追击者很快就会被包围杀死。
吐蕃人坚持了很长时间,他们认为敌人的骑兵身上的箭矢有限,只要坚持到敌人射完箭矢就行了。但阿克顿出发带了六匹驮马,上面除了粮秣之外还有十二袋羽箭。当最后吐蕃人再也忍耐不住的时候,开始缓慢的向营地退却,一开始他们还能保持圆阵的队形,但在唐军的袭扰下,最终他们还是顶不住了,开始有人丢下受伤的同伴和盾牌,向营地逃去。就好像堤坝垮下的第一块泥土,很快逃走的人就越来越多,最后就是一哄而散,阿克顿的骑兵们尾随其后,轻而易举的杀死一个又一个敌人,直到剩下的敌人逃回宿营地。
“吐蕃人已经丧胆了!”阿克敦笑道:“大家退远些,休息一下吧!”
“为何要退远些?不怕吐蕃人逃走吗?”吐延芒结波小心的问道,对方把刚刚毁灭了自己村落的吐蕃人如绵羊一般戏耍杀死,不知不觉间,她对阿克敦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不服气到敬畏。
“吐蕃人有很多伤员,还有那么多俘虏,我们又是骑兵,他们跑不了的!”阿克敦笑道:“倒是怕他们乘着夜色,派几个敢死之徒夜袭我们!让人和马都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中午我们再来对付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