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说镇北堡的问题,那就是人太少了;没人砍树、没人开垦、没人修建新码头、没人建设砖窑。真的,这里最缺的就是人,如果镇北堡的人口增加一倍,那就能变成一个很好的捕鲸码头,我附近的海面看到许多鲸鱼。如果这里有足够的人手箍木桶、修船、打铁、制绳的话,镇北堡每年就能产出一万桶鲸脂,让全大唐的读书人都能用上上好的蜡烛。这你将成为一个繁荣的城镇,足以支持我们的船队继续向北航行。而这一切必须建立在能吸引到三千名青年男子居民,必须让河北、让大唐的百姓知道这里的情况,让他们知道这里虽然寒冷,但是来了就能发财,就能过上在故乡永远过不上的生活。”
“须陀这小子,也算有点长进了!”王文佐看到这里,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得意的笑容来,这让一旁的卢照邻微微一楞,他已经很久没有从王文佐脸上看到这种温暖得意的笑容了,小心的问道:“须陀公子他在镇北堡都还安好?”
“这小子干得不错!”王文佐笑的很大声:“要在镇北堡过冬,明年开春才继续北上!小家伙有长进,你看看!”
他就像后世那些拿着儿子高分试卷的父亲那样,向卢照邻炫耀道。
“哦哦!”卢照邻接过信笺,一边看着信,一边小心的用眼角余光看着王文佐的脸色。
“怎么样?”王文佐笑道:“别人都说那儿是冰天雪地,啥都没有,这小子却能看到这么多好东西,就和我当初去百济去倭国一样,这点随我!”
“须陀是大将军的儿子,自然行事与大将军一般!”卢照邻赶忙道。
“呵呵!”王文佐笑道:“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想着我带兵向南、向西,最好是打下长安当皇帝。觉得我在河北这里窝着河北往海东花钱是浪费时间。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古以来除了两汉之外,没有一个王朝能超过三百年的。我王文佐就算真的如你们说的那样,当上皇帝又如何?下面一两代可能还过得去,再往后面就是一个个‘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废物坐在宝座上,靡费天下百姓的血汗,供一己之享乐,以功名利禄为饵,引得天下英才豪杰为其驱策。多则三百年,少则两百年,所有的荣华功业都付之一炬,化为一片飞烟,长安洛阳这等神都到头来也不过是彼黍离离,升之,你觉得这样就很好吗?”
听到王文佐这番离经叛道的话,卢照邻觉得脑子里就好像一个巨大的陶轮,飞速的旋转起来,乾坤颠倒,天翻地覆。他熟读史书,当然知道王文佐说的不错,可一家一姓能有三百年天下难道还不够吗?难道据神器,执天命还不够吗?一时间他竟然觉得自己愈发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了。
“那属下敢问大将军想要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千秋万代计,不光是为了子子孙孙,还有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王文佐道。
“千秋万代?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卢照邻问道。
“嗯,若是只为了我一己儿女,登基为帝也算得上不错的选择,虽然数百年后改朝换代天家儿女多半是逃不过那一刀,但毕竟数百年繁衍下来,枝繁叶茂,近枝子孙逃不过,远枝子孙多半是无碍的。反正在我这个先祖眼里,近枝远枝都是一样。但若是能发现一片有两三个大唐,更加富庶,肥沃的土地,让大唐的百姓迁徙过去,虽然他们可能会自立为一国,但即便数百年后,大唐气数将尽,亦有远方之土继承气运,再起一枝,不至于断绝!”
“大将军原来有如此宏愿!”卢照邻叹息道:“难怪对须陀公子这般喜爱!”
“不错,彦良、护良、元宝他们都是好孩子,但他们都是在碗里抢食吃的,唯有须陀这孩子是在碗外面捞饭吃的。存量再多也是存量,增量再少也是增量,我自然对须陀看的更重些!”
待到卢照邻离开王文佐书房后,他的耳边依旧回响着王文佐的声音,显然,须陀已经在这场竞赛中抢了先手,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认为应该是盛公子或者彦良占优势的,甚至也有认为护良的,但没人想到须陀这个已经乘船出海的公子,大多数人认为这代表他已经出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