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佐上书请求致仕的消息很快震惊了长安,在确定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之后,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绝大多数人至少嘴上都是赞颂和挽留。尤其是皇后陛下,更是立刻驳回了王文佐的请求,说王文佐乃是两朝老臣,国之柱石,如今朝廷多事之秋,非一日可离,随着挽留而来的还有一千匹蜀锦和“加鼓吹班乐,以彰其功德”的赏赐。而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王文佐立刻拒绝了赏赐,并坚持再次请求致仕,在奏疏中说自己多年戎马,已经是病骨支离,不足以为朝廷驱策,这几年来只是勉力支撑,最后乞骸骨归田亩,以全终年。如此这般,连续数次王文佐依旧坚持请辞退。
这种君臣之间的退让让很多原以为王文佐的请辞不过是一种故作姿态的人改变了看法,毕竟奏疏上的文字游戏可以作假,搬家的举动却假不了。王文佐不但拒绝了皇后的赏赐,甚至拒绝再领俸禄,并下令整理天子赐予的宅邸,除了极少数随身物件,大部分财物都封存于房间之中,连同宅邸一同奉还。也许是体会到了王文佐真的要请辞,在两边推让了第四次后,皇后陛下终于接受了王文佐的请辞,并在诏书中大大的夸奖了王文佐一番,并依照惯例,给王文佐的爵位又升了一级——升为河间嗣王,这一次王文佐倒是痛快的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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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运潭。
天刚刚亮,太阳已经爬过了柳林树梢,几只水鸟在水边匆匆飞过,在水面上留下一片涟漪。平日里拥挤不堪的码头已经空出一块来,停泊着六条装饰华丽的大水轮船,随着潭水轻轻起伏。
“父亲、阿娘,祝你们此行波澜不惊、一路顺风!”护良恭谨的向王文佐和崔云英躬身拜了拜。
“好了!”王文佐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此行一路都是内河船,还能有什么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孩子这是尽孝心,你会不会说话呀!”崔云英皱起了眉头,转过来对护良却多了一点笑意:“护良,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爹就是这个脾气,你莫要放在心上!”
“孩儿不敢!”护良笑了笑。
崔云英又说了几句琐事,才和王文佐上了船,随着一声号声,船上收起跳板船锚,水轮缓慢的转动起来,六条水轮船缓慢的离开码头,向东而去,护良站在码头上,直到船只都消失在地平线下,他才转身离去。
崔云英收拾心情,回到房间里,只见王文佐正斜倚在锦榻上,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捻着葡萄,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
“别人赶都赶不走,你倒好,不用人赶就跑出去了!还病骨支离,你看看你,哪有生病的样子!”
“哎呀!”王文佐丢下手中的书:“云英你还没看透?该走就早点走,不然别人赶你走的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赶你走?谁敢赶你走?皇后?”崔云英问道。
王文佐笑了笑,却不说话,崔云英冷哼了一声:“那就不是啦!我也觉得不是,她没这个胆子,那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你这个人啦!”王文佐苦笑着摇了摇头:“总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干嘛什么事情你都要搞得清清楚楚的呢?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没法搞清楚的,只要知道个差不多就够了。你只要知道有人希望我走就够了,具体是谁又有什么要紧的?”
“别人要你走你就走?照我看,你是自己想走,随便找个由头而已!”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不错,我的确早就想离开长安了!”王文佐叹了口气:“人一辈子有多少年?活得长的八十,少的五十就不为夭了。我今年已经五十有余了,不乘着身体还过得去多做点有用的事情,整天在长安城里和人斗心机有意思吗?干脆丢给护良不是更好!”
“我就知道还是你那一套!”崔云英冷笑道:“你这么不喜欢在长安城里和人斗心机,那又何必把护良弄到长安去?还给他娶了个公主?还不是舍不得那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