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把自己的后面和侧翼暴露给敌人,他每到一处,都必须完全把志愿军的阵地拔掉才敢前进。
钉子战术!
蔡长元决定将全师7000余人进一步分割,不设预备队,直接组成200多个作战小分队,分散到20公里宽,25公里深,总计500平方公里的庞大区域,依托散布各处的山丘建立了200余个简陋的小防御阵地。
这个方法可以大大降低美军火力的密度,最主要的是能有效拖延美军的攻势,让美军只能逐一占领每一个小阵地才能继续前进。
这种做法,严重违反了我军“集中优势兵力”的老传统,也违反了国外军事学家“部队伤亡超过30%就失去战斗力”的理论。
189师师长蔡长元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其实很明确。阻击美军并非为了击退敌军,也不是为了减少部队的伤亡,而是为了尽可能拖延阻击的时间。
与其将兵力集中在一起承受美军猛烈的炮火轰炸,不如让美军逐个阵地去“拔钉子”。确实,美军对每个小阵地都具备绝对的压倒性优势,但要清除如此众多的小阵地,必然使他们的进展变得缓慢。
美军不拔除钉子行不行?显然不行。
这就像古代的攻城战术一样,为什么一定要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攻打?绕过去不行吗?当然可以绕过去,但前提是你必须能够承受敌人从背后发起袭击,甚至面临被前后夹击的风险。
然而,这样的战术,全世界恐怕只有新中国的军人能够做到。因为每一名士兵都清楚,他们面临的不是概率性的牺牲,而是必然的赴死。
可以设想一下,眼前一个个小阵地相继被敌军攻占,战友们在自己面前接连倒下,自己或许就是下一个。换作常人,早已心理崩溃,不是选择撤退,就是准备投降。
然而,新中国陆军之所以被誉为轻步兵的巅峰,绝非偶然。这个荣誉,正是那一代军人凭借坚韧的意志、严明的纪律和无畏无私的精神所赢得的。
战斗部署之后,63军参谋长杜瑜华(1955年大校,1961年少将,曾任189师师长)不太放心,前往前线视察,见蔡长元把189师成一个梯队部署,不设预备队,担心纵深不足,于是决定将全军预备队188师从187师背后改置于189师之后,集结待命,随时增援。
同时,命令炮8师43团配属给188师,正在赶来途中。事实证明,杜瑜华的安排极具预见性,对于后来的战事有很大的帮助。
铁原阻击战自1951年5月30日凌晨打响之后,63军的情报再次发生错误,189师防区面对的敌军是两个师,美军第3师和韩伪9师团,可63军得到的敌情通报中是没有美军第3师。189师方向迅速面临巨大压力。
按道理,美军第3师应该远在东线。可是,在美军发起进攻之前,火速将东线上作为预备队的美3师调到西线,加入到了铁原进攻线上。189师面临的压力剧增。
而作为我军主防,美军助攻的铁原公路西侧的187师阵地上,面对的则只有仅仅只是美骑1师的骑兵7团。面对我军阵地两个师外加4个炮团的防御,作为助攻的骑7团进展不大,而且伤亡惨重,并没有取得像样的进展。187师方面的表现相当不错。
但是189师一方,面临的压力就高山一样大。在第189师防御正面,美军每天以3~4个团兵力发动进攻。
自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李奇微接任麦克阿瑟担任联合国军总司令之后,美第八集团军新任司令是范弗里特,作为战争狂人,范弗里特命令在一小时之内,将4500吨(注意,是吨而不是枚)、约发炮弹倾泻在63军的阵地上,将美军采用的标准弹药量提升了5倍以上,因此还创造了一个名词——范弗里特弹药量。
63军的战士回忆:“美军打炮根本没法形容,就连落地的爆炸声都听不到,炮弹打过来就跟刮风一样。”当时的美军飞行员们从空中向地面看去,认为:“在那些发生战斗的地方,不可能再有什么生物存在了”。
在这样强度的空地火力下,美军同时还以万余兵力和数十辆坦克排成横阵,发动所谓的“墙式进攻”,以为这样就可以摧毁我军的战斗意志。
189师的情况就是坚决执行命令,彻底死守,丢了阵地就拼死反击,只要阵地上还有一个战士,美军就休想踏上阵地一步,不少连队都是成建制地牺牲,很多志愿军官兵都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拉响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
189师凭借师长蔡长元组建的怪阵,使得炮火之下幸存的我军战士,在炮火过后迅速组织起有力的反击。面对优势的敌人和火力,如果只是依靠简陋的野战工事一味死守,那必定无法支持太久,只有依靠反击,才能真正抵挡住敌人的进攻。
189师组织了多支穿插作战的敌后战斗小组,由于装备有限,大部分作战单位没有随身无线电,这种散兵战术几乎在其他国家的军队看来是无法想象的。这些穿插部队的作用不仅仅是为了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更重要的是穿插本身给敌军带来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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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距离太近,害怕误伤,没法呼叫炮火打击和空中支援,这让习惯了火力掩护的美军,被搞得手足无措,如果对这些穿插部队置之不理,很可能导致人员遭到突袭,后勤补给和辎重也可能遭到严重破坏。
直到战斗结束,这些穿插部队都在骚扰着美军,不仅成功地牵制了敌人的进攻,还极大地消耗了敌人的士气和资源。
美军虽然凭借压倒性的火力暂时占领几块阵地,但自己也必定遭受巨大的伤亡,而且在针对每块阵地缓慢而痛苦的拉锯战中,美军的锐气几乎被消磨殆尽。
面对189师顽强的抵抗,美24师少校罗伯特形象地描述道:“我们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发力的陆地沼泽,总觉得找不到要打的目标,却又发现目标到处都是……”
6月2日,范弗里特在进攻中遭遇重挫后发表了一份内部声明:“志愿军以超强的意志力,在铁三角和周边地区进行了顽强的抵抗。”
到了6月3日,当63军军长傅崇碧询问蔡长元战况时,蔡长元没有要求援军,只说:“你们把二线阵地准备好。”
蔡长元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不要让我们白白牺牲。”
就这样守到6月3日,189师整个师几乎打光,就是不退一步。夜间,63军预备队188师在师长张英辉的率领下赶到战场,正式接防189师。
这时的189师原有9400人的部队,只剩下2800多人可以作战,被缩编为一个团,作为军预备队,另有2000多人的伤员转运到后方治疗,有5000多名志愿军战士的英魂永远地留在了阵地上。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志愿军主力争取了宝贵的四天时间。
接下来轮到高台山一线阻击的188师上场了。与189师的阵地防御相比,188师采取的是机动防御。188师,最早属于冀中军区九分区,也是着名小说《敌后武工队》的原型。这是一支靠“麻雀战”、“地道战”成名的部队。
当张英辉到达战场后,发现铁原城内遗留了大量韩军的战壕和防炮洞,这位经验丰富的地道战专家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把在华北地道战中积累的经验发挥得淋漓尽致,指挥188师在铁原城内挖出了八横八纵的大规模的地道防御网,而且堑壕挖得又宽又深,尤其是面对敌军的一面泥土一定要松软,后侧则要坚硬,这样坦克经过时,车头会栽进坑里,车尾朝上,一时半会儿开不上来。
这样,志愿军的部队可以很轻易地用简陋反坦克武器炸坦克侧面的履带和顶部薄弱的装甲。整场战斗中,188师摧毁了超过100辆坦克和装甲车,也让铁原城成为了美军装甲部队永远的噩梦。
为了克服弹药不足的弱点,张英辉把麻雀战、狙击战和地道结合起来,子弹不多,但经过了冀中长期的抗战,神枪手可不少,他们在长期的斗争中养成了良好的心理素质,哪怕是面对绝境,也不急不躁。战士们组成了众多狙击小组,专门对美军的军官、机枪手和炮兵进行了精准狙击。
于是,铁原战场上一度出现了奇怪的战斗场面。美军一方炮声隆隆,枪声密集,而志愿军一方却只有稀稀落落的枪声还击,但却压得美军无法前进半步!
第188师563团3营8连连长郭恩志带领全连官兵,奉命担负铁原地区255.1高地阻击任务,却将美国王牌部队骑兵一师牢牢阻挡在铁原主峰255.1高地之外,为志愿军的转移争取了宝贵时间。
255.1高地上的炮火却越来越猛烈,8连却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
63军军长傅崇碧听闻这个消息后,对563团团长马兆民说:
“不论如何,都要将8连接回家。哪怕只剩下一名战士!”
随后,马兆民以及3营指导员刘国欣一同挑选了40多名战士前去营救。
可惜敌人的炮火太猛,无论使用什么方法都无法通过敌人的包围圈。
就在大家都绞尽脑汁为营救8连想办法时,8连连长郭恩志却带着战士们平安返回了营指挥所(400高地)。郭恩志带着40多名战士不仅躲过了轰炸机和大炮的轮番轰炸,还以牺牲16人为代价,换取了800多名美国大兵的性命。
这一切,还要从郭恩志独创的“三朵花”战术说起。
“梅花”是指我军用炮弹在敌人前后左右四个方位分别打一枚炮弹,等这四颗炸弹一爆炸,敌人就会本能地向中心聚拢。
当“梅花”将敌人聚拢在中间后,机枪手再对着敌人疯狂扫射,可以在最大程度上歼灭更多的敌人。
这个步骤则被称为“一串红”,寓意着机枪扫射过后,会溅起一大串敌人的血。
在“梅花”和“一串红”都完成后,早已埋伏好的突击小组像“荷花”一样,从两侧将敌人包围住,用手榴弹、刺刀等武器尽可能多的消灭敌人,让敌人插翅难飞。
小主,
8连连续奋战4昼夜,打垮敌人一个加强团的13次冲锋,以伤亡16人的代价,毙敌800余人的辉煌战绩,荣获“特功第八连”称号,连长郭恩志被记特等功,荣获“一级战斗英雄”光荣称号。
一个美国老兵战后谈起那场战斗,直接怀疑人生:
“我们使用任何武器都不起什么作用,我们用飞机轰炸也不起什么作用,我们派炮兵上去也不起什么作用,我们把所有装备全用上了还是无济于事,每当我们试图强攻就会损失成百上千的士兵。”
美军所面对的是他们无法真正理解的中国士兵——即便在弹尽粮绝的绝境下,依然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甚至纵身跳下悬崖,冲入敌群拉响手榴弹。
尽管63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却让美军的推进缓慢,见正面推进速度缓慢,美军就企图利用机械化部队快速通过,通过铁原东南的87号公路直插志愿军后方。
这时,一座标高279.5米,叫做内外加山的小孤山,就成为了铁原东南的天然屏障,也是阻止美军快速穿插的最后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