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的某天格外的闷热,战远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彷徨不安的状态。住了三年的宿舍现在一片狼藉,舍友床上的被褥也都被打包带走了。剩下的只有不要的碗筷、破旧的衣物和支楞着稻草的烂床垫子,宿舍当中的凳子上还放着一个洗脸盆,里面装着半盆脏水。
战远和大多数同学之所以选择这个学校,就是因为学校承诺毕业后会分配到企事业单位工作,为此还在市政府的组织下和学校以及相关单位签订了分配合同。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能吃上公家饭的工作简直是梦寐以求的好事,结果却是学费白交了,三年的学也白上了,梦想破灭了,到头来还是得自己出去找食吃。
战远之前回家的时候陆续的捎带了一些行李回去,现在剩下的东西只装了两个提包,他把提包放在床上,整个人半躺着。
翻出压在床垫子下的半包香烟,抽出一根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这还是潘子留下的“五虎将”,五毛钱一包,很适合战远这些穷学生。其实战远并不喜欢抽烟,但是这个穷极无聊的时候,总想做点什么打发时间,以前嘴里叼着烟装B觉得自己很酷,现在却觉得说不出的悲凉。
宿舍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带着眼镜的孙超越走了进来,看到战远坐在床头,说了句:“哎呦,你在啊!”
然后就一屁股就坐了过来,一伸手拿过那包烟,抽出一根,熟练的点上,吐出一口烟:“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战远瞥了他一眼,然后往身后的提包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然后说道:“你不是也没走么?有什么打算?回家还是去哪里?”
孙超越说:“我打算去省城,我有个朋友在那的一个什么人力资源公司上班,让我过去学学,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战远想了想,然后对他说:“你先去看看吧,你脑袋瓜好使,学东西也快,你要是觉得行,我就投奔你去。”
孙超越的脑袋确实好使,每个专业都是第一,本来以为成绩优异的他会被学校特殊照顾,结果却出乎意料的和战远一个结局,这其中的原因很是耐人寻味。
孙超越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真打算回家?不是我说你,咱们这种情况,一旦回了家,再出来也不大容易。”
战远没有说话,心中知道他说的对,他们这种乡下孩子,家里没有条件支持在外面闯荡。但是战远还是觉得应该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说好听的是尊重家长,其实还是骨子里的害怕。
孙超越看战远没理他,狠狠的抽一口香烟,然后往窗外一丢,开始收拾行李。
看着他的样子,战远心里觉得十分矛盾,离家的时候,感觉家就好像一个笼子,恨不得跑的远远的,可是现在遇到了挫折,却又恨不得马上回去,躲在笼子里,寻找心理上的安全感。
收拾完行李后,两人坐着公交车来到山城火车站,站前的广场上到处都是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出租车司机大声的叫嚷着,旅店揽客的高举着牌子,摆摊的小贩把半个广场都占满了。在这卖东西的小贩,流氓混混居多,要是好奇问一下价格,那就不管多少钱非买不可,否则就不让走,战远刚来上学的时候在这吃过亏,一只猪蹄被砸了70元钱,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在车站的摊位停留过,买东西也是离这里远远的。
售票口挤满了人,战远摸了摸兜里仅有的几十元钱,想了想觉得有点心疼,虽然到家只需要五元钱,却还是有点舍不得,于是转头对孙超越说:“超越,你在这买票吧,我绕进去。”
孙超越知道他想干啥,道:“你可别被抓了,几块钱值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