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跟你一样,也是个中学老师,可能不算是非常漂亮,但也还不错,很秀气的一个人,我们因为诗文而认识,我有一篇文章发在市报副刊上,而在我文章的下面,是她写的一首现代小诗,
当时报社搞了一个活动,给作者发纪念品,编辑通知市内作者自己到编辑部去领,然后我们两个差不多同时到了,大家看了一眼都猜出对方是作者,应该都感觉蛮顺眼的,可是当时都年轻害羞,不好意思打招呼,
到签名领纪念品时,她首先说,你就是宋剑啊,我是田思,我好喜欢你的文章的,好巧,我的诗在你文章下方,这样我们就认识了。”
“她还挺有才气的?”黄绮说。
“不能说没有,但我个人比较偏爱古体诗一点。可能是这个原因,她的诗没有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我现在关于那首诗的标题和内容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我们是先后离开编辑部的,却赶上了同一辆公交车,坐到了同一排的位置,坐好了才发现刚刚在编辑部见过,我们觉得缘份如此不可思议,所以就认识,相爱,结婚,最后又——离婚……”
黄绮静静地听着,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
“如果说,认识到相恋,再到婚后第一年,我和她确实过得很浪漫很甜蜜,那么此后,这所有的一切,都被她一刀一刀的割碎,连同我还有我妈妈、我妹妹的心一起割碎了。
婚姻失败,肯定不能说是单方面的问题,我没达到她的预期,给她足够的钱,这我承认,但是她的做法,还是太过份了,在离婚之前,她每天都在闹,都在发泄她的不满,甚至在诅咒我和我妈还有我妹,我想尽了办法,都没能让她回心转意,于是就离了。”
黄绮看向宋校长,见他的脸上相当的平静,时间显然淡化了一切伤痛。
“可能我这个人有点淡泊,当时对钱不够热衷,离婚后,我好像一夜之间彻悟了,钱虽然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活着时必不可少,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可以弥补很多东西,连亲情,夫妻情手足情,都可以靠着钱粘合,
所以我辞了公职,做了一名商人,当时都叫下海。我想,如果这海淹死了我,那也好,我也不想活了,如果我能在这海里游出来,我一定会拿着大把的钱,到我前妻那里去,甩给她看一看……”
“说明你的心里还是非常在乎她……”
“是啊,不在乎,哪里会受伤?”
“然后,你就像你的小说里的柳河一样,办厂了?”
“小说是虚构的,我跟柳河完全不一样,我从小在省城长大,也没钱跑到乡镇去办厂,当时下海,完全就是受到强烈刺激后的应激反应,一点理性都没有,
现实中是认识有这么一个办厂成功的企业家,我就把他的一部分故事剥离出来,把我自己的最理想的影子投射到他身上,其实我的创业经历比他惨、也比他微不足道,扎腾几年,没淹死,但也游不出来。”
宋校长从杯架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我在失意的时候,出版了那本书,结果也没造成什么影响,那时过得真是非常的惨,为了不让家里人看到我的挣扎,每天还得强颜欢笑,但心里真的很挫败,
有一次喝多了,被一些熟人奚落了几句,万念俱灰的跑到大桥那里,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算了,可是家里还有儿子,还有妈妈,还有妹妹,我最终跳不下去。”
黄绮擦了擦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张不凡心里也是喟然长叹,知道宋校长离婚,但不知道这么挣扎。
“偏偏就在那段时间里,我再次遇到我的前妻,她已经改行了,因为她嫁给了一个有身份的人,她来找我,要我把宋扬交给她,因为她知道我快养不起了……”
宋校长又喝了一口水:“她当时看我的那个眼光,终于把我对她仅有的幻想杀死了,我不否认,在那之前,我一直希望我早点发财,然后给她一个台阶,好让她回心转意,跟我复婚,但她那鄙夷的眼光,刺伤了我……”
“……”
“我告诉她不可能,我不会把儿子扔给一个自私的没有责任感的女人,她生气地朝我怒吼,宋剑,你承认你就是废物行吗,你该不会以为这世界上真有凌书燕吧,我告诉你没有,就算有,也不可能看上你这样的废物,我瞎了眼才会跟你过了几年,给你生儿子,你他妈的浪费了我的青春……”
宋校长带着一点莫名的微笑陈述这句话,张不凡不知怎么的,却想起了爸爸那年朝妈妈发出的讽刺,通过后视镜看妈妈,她在不停地弄着自己的发梢,她的心肯定也被这一番话给刺痛了。
黄绮说:“你的小说是在离婚后才写的,她虽然这话骂得凶,可是还愿意看你的小说,说明她心里,对你并没有那么绝……”
宋校长又说:“可能是吧,但是当时这句话,把我真正伤透了,可以说是,体无完肤了,让我彻底抛掉了一切,连名字也改了,不久就遇到了老谢,在他的帮助下,我算是获得了财富密码,后来我把我的钱,也投到了启程,老谢也信任我,把启程完全交给我,这样,我也算是过上了比较顺利富足的生活了……”
“那你后来见过你前妻吗?”
“见过,前几年了,不,快十年了,那时我还没进启程,这可能是命运给我的一次补偿,她和她的现任要给单位寻找资金支持,来求老谢,老谢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让我出面并且全权处理……”
“你不会趁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