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庄茫然的看了半天,还是下不了决心,这最后的几两银子丢了下去再输掉,自己就身无分文了。艾嫂这里,虽然不是衙门,也是“无钱莫进来”的。纵然他恋恋不舍——尤其是舍不得小金秀风'骚'入骨的模样,从祝三爷那里领来的银子,倒有一多半都填在她身上了——还是要被立刻扫地出门。
有心要再博一记,但是邹和尚庙前的几百人今天就要断炊了,没有银子也就没有米。再要请祝三爷给钱,最快也得等到烧香起誓,给他听个响才行。林庄知道,那些工人早就对自己有所不满了,万一这次没有米送去,只怕烧香的事情就会黄。
想了许久,还是站起身来退位让贤。自己一个人缩到一边,要了一壶茶。他手头没几个钱,自然也不肯开发小账。堂子里的人翻脸极快,半晌才送来一壶茶,还是冷得。
“真是婊子无情。”林庄一个人小声的嘀咕着,正盘算着回去怎么和工人们说,让他们明天烧香的时候闹得动静大些,好再向祝三爷要一笔银子。
正盘算着,忽然有人一拍他的肩膀,有人叫:“林师傅!”
林庄哪知道有人盯他的梢,听得声音,转脸来看,看到周士翟含笑注视,问道:“是你叫我?”
“是啊!你不是林庄林师傅么?”
“是,是我,”他的眼睛在周士翟身上'乱'转,似乎是在努力的搜索着记忆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眼见这个人穿着不贵不贱,器宇轩昂,举手投足颇有风度。知道不是好惹之辈,很客气的问:“兄台找我有事?”
“敝东想和你交个朋友。”周士翟满面含笑。
“贵东家是谁,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绝没有认错,”周士翟压低了声音,“敝东家就在暖阁里,请您屈驾移樽几步,他有话和你说。”
林庄陡然警觉起来。他和三教九流厮混日久,颇知道其中的一些诡异。自己最近追随祝三爷对付华南糖厂,这糖厂的财势也不小。神仙斗法,小民吃'药'。华南要是找人对付他,他真是喊救命都来不及,也没人听!这里不是海安街,海义堂吃不开。更何况艾嫂这儿是黑眼珠只认得白银子的地方。对方银子使到了,自己今天半夜就会成为一具街上的“路倒”!
他也算反应快得,忙推辞道:“贵东的厚爱我心领了,只是我马上还要去办些杂事。事情办完了我即刻来拜访……”
话没说完,周士翟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
“林师傅,还是现在就请吧,敝东忙得很!”周士翟满面含笑,但是目光冰冷。
林庄大吃一惊,刚想挣扎,手腕上一阵剧痛,半边身子已经麻了。
“请吧!”
林庄被这样'逼'着进了暖阁。谌天雄顾虑萧占风是本地人士,不便'露'面就让他在隔壁候着。自己背光而坐,这样林庄看不到他的面孔,他却可以把对方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们谌老爷。”周士翟“押”他进来,介绍道。
林庄到底是算个半个江湖人,知道眼下的事情不妙,礼多人不怪,赶紧跪下磕头。
“起来吧。”谌天雄沉声道。
“是,谢谌老爷。”林庄站起来,小心的站到一旁,见那押他进来的汉子守在门口,心中暗暗叫苦,想着今日怕是有一番苦头要吃。
谌天雄开门见山地说:“我受华南的东家之托,来向你说几句话!海义堂和华南厂的事情,桥归桥,路归路,原和你们这些糖寮的工人无干,奉劝少做无谓之事。免得伤了和气!”
“不敢,不敢。”林庄一听果然是华南的人,顿时腿脚一软,又跪瘫在地连连磕头。自己掺合祝三爷的事情,在徐闻尽人皆知,对手不见得敢动祝三爷,但是捏死他这个小小的烧火工人却是举手之事。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要拿自己当那只儆猴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