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日里在各处衙门也有一定的交情布置,但是目前只有不甚确切的消息流出来。这样明确的消息还是第一次听到。
“多谢先生前来相告”郭逸道,“不知道尊上何许人?改日必有重谢”
“鄙东是谁不便告知,只是转告东主一声:走得要干净,莫要遗下物件文书。不需慌乱,广州府明日必来。”说完这几句话,来客起身便告辞了。
郭逸虽然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头,但是这番话的可信度却有九成九。他关照的一句才是重点,什么叫莫要遗下物件文书――显然遣使者来得人害怕紫字号里留下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会损害到他的利益
一时间虽然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人,但是此人必为官场中人,而且职分不低。最后那一句:“不需慌乱,广州府明日必来”不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今天有一整天可以跑路,甚至可以大摇大摆的从带着人扬长而去么?
想到这里,郭逸已经豁然开朗,当即命人将留守在惠福街的人全部集中起来。
在惠福街的宅子、紫珍斋、紫诚记里支撑门面的还有三四十人。多数是外路人,一时不能回家的。郭逸已经和孙可成说好,这批人交给他安置。
“大伙从家乡出来,到这里为我们紫字号做工。这是我们的缘分。”郭逸说,“紫字号也没有亏待过大伙。你们的月例、年终的分红,在这广州城里都是头一份的。咱们紫字号在广州城里一向是规规矩矩的买卖:犯法的事从来不做。不要说皇粮国税,就是大人差官们的报效也是从来不敢少得。这回大家只怕也知道了:官府不让我们安安生生的做买卖了,要把这店子查封……”
伙计们许多都流下了眼泪,他们在这里少则一年,多得已经干了快三年了。广州城里大字号很多,但是能象紫字号那样体恤伙计的却是绝无仅有,不仅月例优于别处,年底按能力本事分红,生病吃药都有店里照顾,有的伙计死了,店里不但开发棺材买坟地办丧事,还把家眷接来安置到外柜上:老人孩子女人纵然干活不顶事,也安排点轻活,发几个月钱活命。
这么仁义的一家东家现在被逼得要关张了,大伙即为东家的遭遇而不平,又想到自己前路茫茫,感觉一片黯淡。
“店子被封了不要紧。只要我们的人还在,紫字号就永远在。”郭逸大声道,“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我郭逸还要回来的,还要站在这里,站在这里――”他原本只是想安定下人心,让大家不要散伙,安心等待他们回来,然而这会他想起了自己和同仁们在广州的日日夜夜,不由得感慨万千,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顿了一下才说,“和大家一块放着鞭炮让字号重新开张”
说罢他关照给每个人开发六个月的工钱,愿意暂时还乡的发给路费。不愿回去的先在孙可成处做事。
伙计们领了钱,一个个恋恋不舍的分批走了。郭逸来不及伤感,赶紧又带着人到各处搜检,看看有无要紧的东西遗漏。直忙到天将掌灯,才悄悄的换上衣服混在人群中离去。
期间又有其他警告信号发来――在惠福街宅邸门口有人丢下了一只摔碎的黑瓦罐。这是他在南海、番禹、广州一府两县衙门里安置的眼线在危急时刻发出的信号,表明官方即将对其不利。
整个惠福街的住宅和产业以及紫明楼此时已经彻底的人去楼空,每处只留下二个伙计并十个起威的镖师看守。
“人都走了?”在一间暖阁里,一个锦袍玉带,形容伟岸的中年男人边翻着书,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老爷话,现在各处只有几个镖师在看房子了。”
“南海县的人出动了没有?”
“没有。”
看书的中年人正是广东巡抚李逢节。今天一早南海县县令就亲自来请示他:吕易忠给他下了手条,要他立刻缉拿裴莉秀。这件事情办是不办?
要在平日里,县令是不会来请示他。总督手下的赞画要抓个人断然没有批驳的道理。但是抓得是郭东主的小妾就另当别论了。
紫字号的三家产业,看中的人不止田弘隅和杨公公,内中还颇有几个大佬。南海县令深怕自己帮着吕易忠抓了人,就此把产业弄到了田国丈手里――要这样的话,杨公公和其他几位大佬一旦要迁怒到自己头上,他可吃罪不起。便赶紧来向巡抚报信。
“吕赞画要抓人就抓么,不过你县里的义仓还是应该瞧一瞧的。你就先去瞧瞧义仓吧。”李逢节不阴不阳的说了这么一句。
“是,是,卑职明白。”县令心领神会。
县令走了之后,李逢节在签押房里转了几个圈子。叫了一名巡捕过来:
“你去广州府,让他们准备火签牌票,准备出动缉拿郭逸等一众澳洲人犯”
接着他又叫来一名亲信门客,如此如此的关照了他一番。
现在他听到派去的门客来回报,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中,心情很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