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象和尚道:“以朝廷来看,这大约也是唯一可选之法了。这几十万兵将聚集辽东,战之不胜,又要耗费巨额粮饷。关内又是处处生烟冒火,连中都的皇陵都给烧了,倒不如全数撤回关内使用。”
“这么说,朝廷是要南下用兵了?!”
“只在早晚之间了。”海象和尚十分笃定的说道,“若非如此,我等何必冒此风险,四处串联?实话告诉你吧,这广州府所辖的各县,都有忠义之士,秣马厉兵,只等朝廷大军一至五岭,便要群起而响应……”
自古功名最动人心,李广元在东莞富甲一方,也算是一方的豪强。奈何族中没有举人、进士,出去总觉得矮人一头,尤其是每次出门,经过其他村落,每每看到旗杆,都是异常的失落。
这还只是虚名,论到功名的实利那真是太多太多。只从婚姻而言,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处便说不完。想想县里几个科举大族的气焰,自己也只能仰其鼻息,不敢造次。
想到这里,犹如鬼迷心窍一般,巴不得朝廷赶紧南下,自家好“起兵响应”。甚至有些“时不我待”之感:“不知朝廷天兵何时才会南下荡涤群丑?”
日已西斜,土路两侧的水稻顶着沉甸甸的稻穗弯腰低头无比的恭谦,远处的池塘里青蛙不知疲倦的争吵着什么。稻田中偷食的鸟儿突然被夯实的脚步声惊飞到半空中,急急忙忙的飞到一棵树上,排排站好,惊恐的看着声音的主人顺着土路走来。
见此人,面颊消瘦,胡子拉碴,一身摞满补丁的短打,肩背部又有新磨出来的孔洞,也不穿鞋,赤着一双乌黑的大脚,有力的走在土路上。背上背着一个包袱,肩上一边挂一个鼓鼓囊囊的搭琏,一边扛着大半草袋的粮食。腰间挂着用柳枝串着一串泥鳅。
来人名叫李修杰--当然这个名字只在宗谱上存在。平时大家多叫他“金猪”。今年三十出头,家就在前面的李家围,虽然姓李,却和本地的李家没有半分关系。其祖从外地逃荒至此,在这里与人为长年帮工落户。直到了生了金猪的父亲,有一次李广元的祖父做寿,寻了门路去求了老太爷,这才和李家联了宗入了祠堂。
入了祠堂,李家的家境便有不少好转。祠堂里对各个房门多少有些照顾。见他家无田,便将宗族里的族田佃了十几亩与金猪的祖父耕种,又拨给草房三间。这才算是有了房屋田舍,从此安居下来。
金猪这一代,因为家里兄弟多,老父死后,兄弟分家,他连半分薄田也没分到,只分到祖屋--三间草房,为了这三间草房还搭上要赡养老娘。只能又走上了祖父的老路,与人当长年过活。
原本以金猪的家境,娶老婆基本上是妄想。李广元的娘走了内宅管事娘子的路,又去求情,李广元看在他家三代人卖力的情分上,便赏了家里的一个粗作婢女给他作老婆。这媳妇原是北面逃荒来得,为了活命卖身给了李家当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