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我。”那个男人回答。
一个巡捕拿出照片对了对,喊道:“是他!就是他!”
几支来复枪同时对准了这个名叫张伯良的男人。
“别动!把手举起来!”
“放老实点!敢动就打死你!”
巡捕的咋呼声引来张伯良一阵冷笑。洋警官拿手枪指着他:“举起手!慢慢下来!”
张伯良照办了。他很镇定,走到楼梯中间,经过林浣芝身边时,还朝她笑了笑说:“小姐,请让一让。”
他走下楼梯来到客厅,巡捕们立刻围上来,拿枪顶住了他。洋警官把他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没发现武器,这才放心地掏出手铐。咔嚓一下,张伯良的双手被反铐在背后。
来宾们面面相觑,全都愣在那儿。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楼上竟然还藏着一个不速之客!他是谁?为何躲在这儿?巡捕又为何抓他?
来宾们脸上满是问号。
巡捕拽着张伯良往外走。他面不改色,大声喊:“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林先生无关!”
巡捕用枪托砸他,让他闭嘴,但他仍在喊:“别难为林先生,我的事跟他没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快把他带走!”洋警官吼了一声,回头对林永年说:“林先生,请你也走一趟吧!”
一个巡捕抓住林永年双手,另一个巡捕拿出手铐,二人动作娴熟,配合默契。林永年还没反应过来,咔嚓一下,他的双手也被铐住,不同的是没有反铐,这已经算是优待了。
林永年脸涨得通红。为张伯良的事受牵连,他多少是有一些思想准备的,但事情来得这么突然,而且当着妻女和客人的面把他像罪犯一样铐起来,这让他十分难堪。
沈卉对此也难以接受,她冲到洋警官跟前,质问道:“凭什么把我丈夫铐起来?放开他!放开他!”
洋警官说:“他窝藏杀人犯,触犯了租界法律!”
沈卉喊道:“张先生是我们的朋友,他杀没杀人,我丈夫一无所知,快把我丈夫放了!”
洋警官冷冷道:“太太,请你冷静。我奉上面的命令而来,别的我管不着,有话你跟上面说去吧!把他带走!”
林浣芝从楼梯上奔下来,双手死死地抱住父亲:“不!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
凄厉的哭喊声在屋里回响,泪水涂满她的脸庞。
女孩子总是格外惹人怜,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现在连那个洋警官都有些不忍心了。
林永年明白僵持下去也没用,他弯腰吻了女儿一下,硬着心肠摆脱她,被巡捕押解着出了大门。
咣当一声,大门关上了。林浣芝哭着扑到母亲怀里,这时沈卉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一场欢乐的生日派对竟然搞成这个样子,客人们都很惊愕很无趣,而且不明白事情的缘由,连说都不好说,只能不痛不痒的安慰几句,然后稀里哗啦纷纷告辞。
乱过一阵之后,还没走的除了庞金海,就只有沈卉的哥哥沈方了。妹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当然不能走。
沈方从周嫂手上接过热毛巾,对妹妹和外甥女劝道:“别哭了,都别哭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擦擦脸吧。”
林浣芝哽咽着:“爸爸会回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沈卉紧紧搂住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放心吧。”
周嫂叹了口气:“唉,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林先生多好的人,想不到……”
“我到现在都一头雾水,”沈方打断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张伯良是什么人?”
庞金海走下楼梯,连连捶着自己的脑袋:“我不好,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永年,现在后悔莫及啊!”
沈方狐疑地望着他:“怎么?这事跟你有关系?”
“是我把张伯良带到这儿来的,”庞金海重重的叹了口气:“那是五天前的事情了。”
五天前的深夜,庞金海带张伯良来到了林家。
张伯良和庞金海一样,也是做五金生意的,二人由此相识。但张伯良做生意只是个幌子,实际上在搞抗日活动。现在他暴露了,76号特务要抓他。
他还算走运,76号特务闯进他家的时候,他正在阁楼上,见情况不妙,急忙爬出老虎窗,从屋顶上跑到另一家的阁楼,总算逃过一劫,然后跑到庞金海的公司里躲了几天。
“可是我那儿人多眼杂,时间长了难免走漏消息。我想来想去,你这边还比较隐蔽,所以……”
庞金海停了几秒钟,试探地望着林永年:“你看,能不能让张先生在你家躲一躲?”
林永年爽快地说:“行!没问题!”
庞金海说:“你别急着答应,还是先跟阿卉商量一下……”
“用不着,”林永年说:“她不会有意见的,我知道。张先生愿意在这儿住多久都行。”
张伯良蹙眉道:“如今租界也不安全,76号特务在日本人的怂恿下为非作歹。今天他们又砸了一家宣传抗日的报馆,还杀了两个人。”
林永年面色一紧,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张伯良接着说:“我怕留下会连累林先生,你我萍水相逢……”
“没事没事!”林永年抢着说:“都是中国人,胳膊肘不能往外拐,你千万别见外!”
张伯良还要推辞,庞金海说:“我这位老同学素有爱国心,去年淞沪抗战的时候,他捐献了不少物资呢。我看恭敬不如从命,你就安心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