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村干部没几个钱,人家想出去打工很正常,面对不想再做民兵营长的蒋春辉,首长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时候,江上传来“冬冬冬”的柴油机轰鸣声。
转身望去,一条两百吨左右的挂桨船缓缓开了过来。
船上插着好几面红旗,有好几个打着赤膊、穿着救生衣的军人站在船头。
“来了,部队的人来了!领导,不好意思,我就不陪你们了。”蒋春辉扔掉烟头,小跑着迎了过去。
船上的人扔缆绳,蒋春辉帮着把缆绳系好,随即把船上的战士拉上岸。
“蒋营长,那几辆车怎么回事?”
“应该是来检查的,想从这儿过,我没让。”
“谢谢啊。”
“应该是我谢谢你们,小杜,你看看,不但车没从我这儿过去过,连人我都没让过,昨天有多少灌浆孔,今天还是多少灌浆孔,少一个我负责!”
“蒋营长,有你在我放心。”
“赶紧干活吧,天太热。”
堤上热,船上更热,简直像个铁烧板,不然杜源也不会打赤膊穿救生衣。
下午还有三个堤段要补浆,两个堤段要去检查,动作要快,不然会错过晚上的电影。
杜源顾不上看来检查的是哪儿的领导,打开“驻港部队”发的公文包,取出抢险施工图纸摊开,对照图纸挨个找灌浆孔。
这些孔都是他钻的,一共多少个,大概在什么位置他都记得。
但要抢护的开裂险情太多,钻的孔也多,很容易记岔了,还是对照图纸确认比较稳妥。
他一边询问开裂位置和前后五百米堤段的检查情况,一边跟韩营长和李营长后来配给他的两个打下手的部下挨个儿拔出孔塞,随即站起身接过“驻港部队”老班长递上的灌浆管,一根接着一根往灌浆孔里塞。
灌浆管都是船上用的油管,铜的,比较结实。
等把罐浆管插好,再用软管接上“分浆器”,最后用粗管子把“分浆器”与船上的灌浆泵连结上。
机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在来这儿的路上搅拌好的泥浆,开始源源不断往大堤里灌……
借灌浆的空档,杜源取出一叠工程资料,跑到民兵营长的草棚里抓紧时间填写。
首长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抢险施工,趁民兵营长不注意,穿过禁止通行的“抢护区域”,走进草棚里看小战士究竟在做什么。
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吃一惊。
人家真是在做工程,工程资料很全面!
工程概况、水文气象、工程地质……令人眼花缭乱。
诸如抢险工程区地下水均为孔隙型潜水,局部微承压,主要赋存在第四系全新统粉质粘土、粉土和粉砂层中,渗透系数10-410-6之间等描述,看得人云里雾里。
堤防灌浆施工方案,技术交底等资料倒是能大概看懂。
正在灌的也不是一般的泥浆,从材料上看他们选用的是天然粉质粘土,其塑性指数要在1025,粘粒含量要控制在2045,粉粒含量要控制在4070,沙粒含量小于10,有机盐含量要小于2,可溶盐含量小于8……
隔行如隔山,完全看不懂。
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很专业。
好多资料上有来自好几个单位的工程师签字,有地方水利部门工程师的签字。
甚至有县长的签字,加盖了县人民政府的公章!
首长轻轻放下资料,好奇地问:“小同志,你们是工程兵?”
杜源刚才填写的太专注,以为是战友在看,听到有人问话才意识到不是,他根本顾不上看,不假思索地说:“我们不是工程兵,我们是空降兵。”
“空降兵会做工程?”
“边干边学,麻烦你不要动我的资料,我刚整理好的。”
“对不起。”
这时候,民兵营长跑了过来,哭笑不得地问:“领导,我刚才怎么说的,你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跑这儿来了!那边真不能走,你要是踩着灌浆口,我们到时候找不到灌浆口怎么办?”
“不好意思,我影响你们工作了,我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走走走,赶紧走,再不走我喊人了!”
你能喊谁,谁又能把我赶走?
首长觉得非常有意思,但见他们如此认真负责,不想再影响他们的工作,就这么被赶回抢护区域那一边,上车让司机绕道。
没想到一路检查过来,竟发现好几处堤段有江南省军区陵海预备役营、90428部队和83104部队留下的大牌子。
所抢护的险情各不相同,但认真、负责是相同的。
最让首长意外的是,路过一个大坑时,赫然发现大坑周围树了好几块牌子。
取土深坑,注意安全!
坑深水深,容易溺亡!
……
诸如此类,都是警示的,并且落款都是那三个单位。
既然是抢险,肯定匆忙。
能在抢险中想到这些,能做到如此专业、如此认真负责的,一路检查过来,好像就警示牌上落款的那三个单位。
首长越看越好奇,问道:“周光同志,离这儿最近的是哪个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