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钧的声色不可谓不恭敬,言辞不可谓不妥善。可是让审配听得,怎么这么刺耳?
什么叫刀箭无眼?什么叫兵卒不易约束?这里面最不让人放心的难道不正是你田钧吗?
否则审配何至于将亲侄子安排到黎阳去。
审配呼吸一窒,这个田钧当真大胆。他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拿审荣的性命相威胁。
自己这个侄子的德行才能,审配如何不清楚,他确实不是合格的人选。
可是除了审荣,审配身边还有何人可用:他的长子审华,已在巨马水之役中被公孙瓒阵斩。至于其余二子审显、审贵,都是凡人,不谙兵事,只能担任书佐一类的文职。
审配私下更有不得已的苦衷:大将军此次伐曹,多半会让自己留守后方。既如此,两个儿子也合该被大将军留在身边为质。
因此,审配想要监视田钧,暗中谋划自己的计策,只有审荣可堪一用。
他便忍着不悦,好言劝道:“势先啊,我这侄儿素来驽钝,你要多多照拂才是。若他真的将命留在黎阳,便是他活该命贱。”
田钧眼皮一跳,明白审配这是在敲打他。
他倒不是担心审荣掣肘,而是害怕此人会给曹军开门献城,将黎阳卖了。
如今见审配把他侄子的命都搭进去,田钧也就无话可说了。
不过,田钧还答应过许据一件事——让别驾田丰举荐许据。
怎料在狱中撞见李庙之后,田钧一时欣喜,就将此事忘了。
如今不趁机提起此事,更待何时?何况,审配如今刚好也兼任别驾一职。
田钧便借坡上驴,讪讪说道:“审公将爱侄派去黎阳,我需要时时刻刻派人护他周全,如此看来,审公恐怕欠我一份人情。”
审配扯断一根胡须,暗中吃痛,他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审配默不作声,极想听听田钧能打出什么屁来。
“我向治中举荐一位贤才,此人名为许据,表字子占,在司隶府中任职尉史。”
“许据才智敏纯,明于事理,是位大才。可惜司隶府不能尽用其才,以至于他年纪轻轻,便生出致仕之意。我看在眼中,以为可惜?”
许据,这名姓十分熟悉,审配似乎在何处听过,他皱着眉反复回想。
半响后,这才反应过来,田钧口中的许据,不正是监视了田钧多年的役吏吗?
有趣,有趣,此事让审配大感意外。他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上举荐自己仇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