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将尽,但西境比长洛炎热,临秋也热得慌。
张等晴在去看顾小灯的路上忽然想到再过几天就七月七了,他就是那一天带着顾小灯走进顾家大门,转眼分别又重逢,弹指就是十三年。待走过一路,看到长大了又留住了岁月的弟弟,他僵在顾小灯的门口,一下子视线模糊。
顾平瀚在一旁刚掏出折得四四方方的帕子,身边疾风一闪,帕子只得收了回去。
顾小灯正在窗前,桌案上放着个精巧的小鸟笼,关着昨天那只黑嘴鹦鹉,他捻着点米喂它,喂一下就顺一下鹦鹉萎靡的脑袋。
张等晴觉得天气闷热,他和顾平瀚这等壮汉都是尽量轻衣薄衫,顾小灯身上却是青袍层叠,脸上因低烧而有点薄红,此外的肌理全透白到苍白,不见一滴热汗,烈日下白泠泠的,漂亮是真的,脆弱也是真的。
张等晴喊了声弟,身形就闪到了他旁边,顾小灯见他就笑,含着几缕血丝的笑眼看他再看顾平瀚,一脸可爱的促狭,促狭得浑身的仙气成了活泼的俗气。
“好几天没看见三哥了,您近来好啊?”
“嗯。顺道和你晴哥过来看你。”
顾小灯热活地同他聊了会,张等晴就在一旁把他的脉,耳听两方,听了两句就觉得顾棒槌在对比下有股藏不住的深刻冷淡。他待顾小灯和其他顾家人是不一样的。
顾平瀚还有一脑门军务,干巴巴地聊不了一会就得走,张等晴负着手送他一程,顾平瀚走出一会,觉察到他心情不甚好,闲话道:“你弟像春来的客。”
他的本意是说那四弟白亮得跟西境格格不入,但嘴拙话硬,泄露了冷情寡淡的底色,惹得张等晴变色,一脚踹了过来:“你才客!你是木偶的脑子还是稻草人的五脏?他是我家里人,跟你也是血缘手足之亲,人来了聚齐了这就是家了,他都到这里好些天了,你就这么想?”
顾平瀚茫然干巴地道歉,也没熄下张等晴的心头火,他这一日之计触霉头,几日昼夜就心不宁。
张等晴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折回顾小灯的屋里后一个劲地摸他脑袋,而后商量:“小灯,你身体稍稍好转了些,过一阵子跟哥去神医谷怎么样?”
他想着顾三不是东西,顾四更不用提,且那俩接下来肯定围着千机楼的事忙得团团转,他不如把小灯带回他的地盘去。他着实不希望他过多接触有关千机楼的人和事,免得他想起七岁前的记忆。
顾小灯由着他怒搓脑袋,翘起的发梢都泛着亮晶晶的青春气:“昂,哥,你是有急事要处理,得回去一趟么?”
张等晴摇头:“不是,就是想着七月七快到了,外面热闹好玩,带你出去走走,不比窝在这将军府里好?”
他看着顾小灯的眼睛圆了些,继而莞尔笑了,不知道在想什么长洛的过去,神情微妙了不少。
顾小灯伸着白亮的两只手比划:“岁月不轻弹,时间可真快,天铭十二年的时候,哥你还只有这一点,那时候就是个老妈子脾性了。
”
张等晴也比划:“你哥现在是大汉了!只有你还是这么小一个(),再过几年我都能进军老汉了。
顾小灯大笑(),伸出两根灵活摇晃的食指,摇着头扁出个鸭子嘴:“瞎说!明明就是青壮的当打之年,吴嗔不就比你大两岁吗?哥你看他,不时也是个稚子心性,你要想变老神仙,那还有的好等。”
张等晴按着他脑袋佯装生气:“你哥我就是想倚老卖老,拆散你和你那癫桃花!他有什么好?抛弃他那种薄情寡义的混帐羔子吧,不跟这种没人情味的往来了,冰冻铁块有什么好捂的?热不了。速速跟你哥我远走高飞,我们吃香喝辣去,红尘多快活。”
顾小灯一脸乐不可支,促狭地往门外瞟了两眼:“哥,世子哥惹你生气了?”
“你才知道啊?”张等晴捏他脸,不知道他脑瓜子里在想什么,怎么一脸促狭到猥琐的傻乐,“那厮就没有干过叫人开心的事好吧,我就没顺过气!”
顾小灯笑个不停,张等晴踢张椅子过来坐他身旁,就见他摊着手在空中比了个大圆圈:“好!我们逍遥快活去,只不过哥,要是千机楼不平,西境能算安宁吗?小红尘被大江湖裹挟,你在江湖中背负一个偌大的神医谷,带上我要是变成刀口舔快活,香辣能够得上劲吗?”
张等晴闻言搓了他脑袋两下,很不高兴地指外指内:“哦你以为只有那俩姓顾的食荤吗?难道我能是吃素的?!只要跟我回家去,不管外界风云怎么汹涌,我保管你的小轩窗太太平平,所到之处热热闹闹。”
顾小灯被揉得摇头晃脑,在椅上不倒翁一样转悠着撞他肩膀:“那我能带上你弟媳一起回家吗?”
张等晴一时噎住,捏了顾小灯的脸不放,天杀的“弟媳”,比他还高,揍起来都费拳头……而且打一还得打二!!
()
盛夏将尽,但西境比长洛炎热,临秋也热得慌。